po18小說 > 其他小說 > 九州風雲錄 > 第一百六十五章 情主

    小太監打了一個激靈,戰戰兢兢地把手中的燈籠向地面移去。

    「媽呀!」

    小太監驚叫一聲,轉頭就要跑。

    是一具女屍橫在他的腳下。

    這具女屍正是皇后身前的丫頭,婉兒。

    被嚇得靈魂出竅的小太監慌不擇路,剛跑了兩步,就被絆倒在地,手中的燈籠也滾在一旁,着了起來。

    火光給大殿帶來了一絲光亮,小太監只了一眼,便覺得頭皮發麻,靈魂出竅。

    大殿之內橫七豎八盡的是屍體,有太監的,也有宮女的,都是皇后娘娘身邊的人。

    小太監哪還敢在殿中停留,蹬着腿向後退了幾步,一轉身就要爬起來。

    這時,一隻手突然抓住了他的腳踝。

    小太監顧不得已濕透的襠下,連蹬幾腳,雙手向外胡亂爬去,嘴上大聲叫到:「鬼呀~救命呀~」

    驚慌失措的他回頭掃了一眼。

    借着即將燃盡的燈籠發出的那點微弱之光,他看見又倒在地上的屍體直挺挺的坐了起來,正轉頭向他看來。

    「啊~鬼呀~」

    他的驚叫聲響徹大殿。

    這時一道微弱的聲音傳來,「洪公公,你在那鬼叫什麼?」

    說話之人正是抓住洪公公腳踝的婉兒。

    洪公公聞聲而望,膽戰心驚地問道:「婉,婉兒,你,你是人,還,還是鬼?」

    婉兒已經坐了起來,她鬆開了抓着洪公公的手,揉了揉頭,對着牙齒打顫,話都說不利索的洪公公說道:「洪公公,你亂說什麼?什麼人啊,鬼啊的。」

    洪公公收了收腿,試探着問道:「你,你真的,沒事兒?」

    婉兒揉了揉昏昏沉沉的頭,輕輕晃了晃,低聲道:「我的頭好暈,你身上有火摺子麼?」

    已經蹲坐起來的洪公公從懷中掏出火摺子,將之吹着,向婉兒那邊舉了過去,小聲說道:「婉兒,燭台在哪?這烏漆嘛黑的,什麼也看不清楚,對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我回來的時候發現這裏竟然一盞燈都未點,心裏着急,就馬上進來看看,誰料看見你們都躺在地上,還以為你們都慘遭不測了,可給我嚇死了。」

    說完拍了拍胸脯,然後聞到一股異味兒,這才意識到自己被嚇尿了褲子。

    他面露尷尬神色,夾了夾雙腿。

    好在婉兒注意力不在他的身上,沒有看出他的一樣,只是從他手中接過火摺子,去找燭台去了。

    幾盞燭燈點着之後,大殿頓時亮了起來。

    洪公公見其他幾人也是無事,懸在嗓子眼的心終於放回了肚中。

    幾人還有些暈暈乎乎的,坐在那揉着頭。

    婉兒一邊忙乎着一邊對洪公公說道:「得虧你回來了,我們幾人應該是被人下了迷藥。」

    幫着婉兒叫醒其他人之後,洪公公四下看了看,也未發現任何蛛絲馬跡,隨口應道:「下了迷藥?是誰?誰還敢來皇宮胡亂造次?也不看看這是哪裏,這裏可是皇后娘娘的寢宮。」

    吹滅了火摺子的婉兒聽洪公公這麼一問,驚得一拍腦門,慌道:「壞了,娘娘呢?」

    說完趕緊招呼其他幾人說道:「快起來,都快起來,快去找找娘娘。」

    自從皇后入主後宮之後,婉兒就一直跟在她的身前,在這座長春宮內,婉兒的話一向很有分量。

    負責長春宮內務的貂寺雖說有官職在身,可地位卻也不及皇后娘娘最喜歡的丫頭。

    皇后娘娘曾親口說過,她與婉兒,情同姐妹。

    若非袁世信插手後宮事務,皇后都想讓婉兒去給司馬文德當一個妃子去了。

    不納妃子的帝王,後宮其實冷清得很。

    幾人奉命,兩兩結伴去,拿着多餘的燭台去其他房間查看。

    婉兒招呼着洪公公,二人直接向皇后就寢的房間走去。

    洪公公拉了拉快步疾走的婉兒,壓低嗓音說道:「婉兒姑娘,你別走那麼急麼?走得太快了,這燭燈就滅了。」

    已經打起精神來的婉兒瞪了洪公公一眼,輕叱道:「除了這麼大的事,你不着急麼?還敢在這磨磨蹭蹭的?主子若是有了什麼意外,咱們可都是要掉腦袋的。」

    洪公公四下張望了幾眼,拉住了婉兒的胳膊。

    婉兒一甩胳膊,急得跺腳道:「你怎麼還站下了?要不你把燭台給我,我去,到時可別怪我在主子面前說你的壞話。」

    洪公公貼近婉兒的身子,低頭道:「婉兒,平日裏你也是個挺機靈的丫頭,怎麼這時候腦子卻不靈光了呢?」

    「怎麼?」

    婉兒疑惑地看着洪公公。

    洪公公一副你怎麼還不明白的表情,嘆了口氣道:「婉兒,若是娘娘無事,她怎麼可能不派人去找你?若是娘娘有事,就憑咱倆,又能做得了什麼?你先好好想想,在大殿時究竟發生了何事,你們怎麼就被迷倒了?你最好一次見到皇后娘娘是在哪裏?」

    婉兒一聽,雙眼就紅了,雙腳亂跺道:「壞了壞了,當時娘娘人就在殿中,那她人現在在哪兒呢?」

    洪公公握緊婉兒的胳膊說道:「你先別急,急有個屁用。」

    眼下的洪公公,倒是不太忌憚婉兒的身份了。

    他想了想說道:「婉兒,我跟你說,咱們這座皇宮,可出了大事了。」

    「大事?什麼大事?娘娘都丟了,這難道不是天大的事麼?」

    洪公公嗤笑道:「皇后娘娘不過是陛下的女人而已……」

    婉兒一巴掌拍在洪公公的身上,低喝道:「誰給你的狗膽,敢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來,小心讓人聽了去,給你杖斃而死。」

    洪公公笑了一下說道:「此地又無他人,怕個什麼?再說了,若是這座皇宮連皇帝陛下都沒了,還有誰能杖斃我呢?」

    婉兒一聽,大吃一驚道:「你怎麼回事,這話怎麼越說越離譜了?是真的活夠了麼?洪五,你若想不開,可別連累了本姑娘。」

    一陣風吹過,只覺得襠下發涼,想着回去換件衣裳,便對婉兒說道:「我這是為你好,婉兒,別怪我沒告訴你,你是娘娘身邊的人,一些珠寶首飾什麼的,你能藏起來的,就藏起來些,太后寢宮都燒沒了,什麼都沒了,聽說陛下也被燒死了,眼下連娘娘也不見了,你想想看。」

    說完他嘆了口氣道:「婉兒,我是個廢人,不然我一定會收拾細軟,悄悄溜出宮去,找個無人的地方過個安靜的日子,何須在這忍氣吞聲伺候人一輩子。」

    婉兒沉默了片刻。

    聽洪五說完之後,她再仔細一想,近期皇后娘娘這邊的貂寺都換了人,而且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原本她以為是那位從來不喜歡皇后娘娘的皇帝陛下給安排的,看來不是這麼一回事。

    想了想,她抬頭問道:「那其他人呢?」

    洪五搖搖頭道:「眼下誰還有心思理會他人?我回來的時候發現,連御林軍都沒見到,你說此事沒有蹊蹺麼?」

    婉兒揉了揉眼睛,看了洪五一眼問道:「那你是怎麼想的?」

    洪五無奈地笑了笑道:「我終究是個閹人,離開了皇宮,我又能去哪裏?」

    婉兒疑惑道:「那你為何要對我說這些?」

    洪五看了婉兒一眼,鬆開了抓住婉兒胳膊的手,沒有回答婉兒的話,而是說道:「走吧,話我說完了,其他的事,就看你自己了。」

    有些話,他無法說出口。

    婉兒似乎明白了洪五心中所想,面色微紅,轉身而走。

    皇后安寢的房間依然沒有點着燈,婉兒回頭看了洪五一眼。

    洪五點了點頭,二人推開了門。

    屋內一片安靜,婉兒雙手不由自主地抓住了洪五的胳膊。

    按照洪五的想法,這間屋子內定然是空無一人,他之所以要來這裏,就是因為他猜到這裏無人。

    皇后娘娘的珠寶首飾,可都在這裏。

    洪五一手舉着燭台,一手輕輕拍了拍婉兒抓着自己胳膊的手,低聲說道:「沒事兒的,待我把燈點上。」

    洪五將外廳的燭燈點上之後,婉兒便向內屋走去。

    洪五一屁股坐下,拎了拎茶壺,翻過一個茶杯,給自己倒了杯水,也不管涼不涼的,先灌了一杯下肚。

    然後隨手抓起一塊兒點心塞入口中,大口嚼了起來。

    「啊~,娘娘~」

    婉兒驚叫一聲,隨後跑了出來,哆哆嗦嗦道:「娘娘,娘娘她,她在,在這……」

    洪五啃了半塊兒的糕點掉在桌上,他驚道:「娘娘在這?她,她,她人,人呢?你叫什麼?還不快去伺,伺候娘,娘娘?」

    驚魂甫定的婉兒回頭看向內屋,雙手死死抓住洪五的胳膊說道:「娘娘她,她,她上吊了!」

    「什麼?」

    洪五站起身來,隨後問道:「屋內可有他人?」

    婉兒只顧搖頭,連連說道:「洪五,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洪五把婉兒按在椅子上,壓着嗓子說道:「怎麼辦?話我都對你說過了,婉兒,過了今夜,明日可就不知道是什麼情形了,你自己好好想想,我去裏面瞧瞧。」

    婉兒一拉洪五衣袖。

    洪五拍了拍婉兒的肩頭說道:「放心吧,沒事兒的!」

    說完向內屋走去。

    一條白綾懸掛在房樑上,皇后的屍體掛在白綾之上,輕輕地晃蕩着。

    洪五趴跪在地上,嘀嘀咕咕幾句之後,爬起身來,踮腳向着皇后的妝枱那邊走去。

    翻開幾個抽屜,洪五胡亂抓了幾把珠寶首飾塞入懷中。

    這時身後傳來一道女聲:「還有那麼多呢,怎麼不多抓點,都帶走多好?」

    洪五隨口應道:「差不多得了,都拿走了,早晚會叫人發現的,只拿走一些,就沒人在意了,反正也無人知道這裏究竟有多少首飾。」

    身後再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一隻手按在洪五的肩膀之上,「倒是個挺機靈的小太監,膽子這般大,怎麼還尿褲子了?」

    洪五身子一僵,木訥地轉過頭去,看見了另外一張臉。

    一張絕色容顏。

    只不過,他能看得出來,這張臉已不再年輕。

    再駐顏有術,也難逃歲月如刀。

    他要轉身,卻發現自己根本動不了,不是嚇得動不了,而是被身後這名女子按住肩膀之後,他的身子就有些不聽使喚了。

    洪五的手從懷中掏出,幾串珠寶掉在地上,他想蹲下撿起來,卻又動不了。

    那名女子鬆開了手,「別想着亂跑,小心會沒命的哦?」

    說完,那名女子接着問道:「你想要這些珠寶麼?」

    洪五猜不透此人身份,眼下保命要緊,雙腿一軟,趴跪在地上連連磕頭道:「女俠饒命,女俠饒命,小的是一時起了貪慾,這些珠寶還請女俠拿走,小的什麼都沒看見,也從未見女俠來過。」

    「女俠?」那名女子淺笑一下,隨口說道:「這個稱呼我倒是很喜歡,只可惜啊,我不是!」

    看了眼散落的珠寶,她冷哼一聲說道:「就那些破爛貨?一堆死人戴過的東西,你若是喜歡,賞給你了!」

    洪五聽此人說了一個「賞」字,心中暗想,你是誰啊,要不是我打不過你,這些珠寶還用得着你來賞?

    這時他忽然想起坐在外面的婉兒,驚得抬起頭來向外廳望去。

    那名女子笑吟吟道:「怎麼?你一個太監還喜歡那名宮女麼?」

    洪五抬起頭來問道:「你到底是何人?你把婉兒怎麼樣了?」

    那名女子背着手向外走去說道:「你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對了,那些珠寶我勸你還是帶走的好,省得白白便宜了別人。」

    洪五從地上爬起來,一咬牙,便把珠寶又揣入懷中。

    想了想,又將抽屜里剩餘的珠寶全數塞入懷裏。

    那名女子轉頭看了一眼,向外廳走去。

    洪五跟着走了出去,卻見婉兒已趴在桌上。

    外廳燈火通明,洪五小心翼翼地打量了幾眼那名女子。

    個子算不上高挑,比婉兒略矮些,一副緊身打扮,上圍頗豐,腰細臀圓,看起來柔柔弱弱的。

    若非方才領教過她那深不可測的功力,洪五覺得就算自己是個閹人,也能一掌將她給打趴下。

    真不知道她體內是如何蘊藏那般力氣的。

    洪五不敢看她的臉。

    洪五走到婉兒身旁。

    那名女子在外廳主位坐下,抬眼看向洪五,緩緩說道:「她不過是被藥迷了而已,一會兒便能醒來。」

    洪五想起之前婉兒說過的話,心中一驚。

    莫非皆是此人所為?

    洪五可沒興趣知道她要做什麼,眼下最要緊之事,就是他能不能保住這條小命。

    他欲言又止。

    那名女子輕笑了一下,問道:「怎麼?」

    洪五跪在地上說道:「敢問女俠有何吩咐?」

    那名女子看着低頭的洪五,慵懶地說道:「把她給弄醒吧,我有話有要對你們兩個說!」

    洪五愣了一下,卻不知怎麼做才好。

    那名女子說道:「用水激一下就好了。」

    洪五爬起身來,從壺中倒出半杯水,喝了一大口,然後鼓着腮幫子噴了婉兒一臉。

    婉兒打了個激靈,醒了過來之後,抹了抹臉上的水,看洪五端個杯子站在自己面前,微怒道:「你幹什麼?我好容易才睡上一會兒,等會兒叫我不行麼?」

    洪五愣了一下,隨後俯身小聲說道:「你看那邊。」

    一臉怒意的婉兒轉頭看向那名女子,驚得站起身來說道:「是你?」

    那名女子笑道:「不錯,是我,怎麼樣?睡得可好?」

    婉兒向洪五身前靠了靠小聲說道:「我記起來了,就是她突然出現在娘娘的宮殿內,然後隨手一揚,我們就被迷倒了。」

    那名女子單手托腮,看向二人說道:「當着我的面這麼嘀嘀咕咕的,可不太好哦~」

    洪五拿手指輕輕捅了一下婉兒。

    隨後賠笑道:「女俠莫怪,是這丫頭腦子不太靈光。」

    那名女子看向婉兒說道:「看來你已把我忘了,方才我還以為你已記起我來了呢,倒是好生叫人失望。」

    隨後搖頭嘆道:「不過也難怪你記不起來,當年你我相見之時,你不過是個幾歲的娃娃而已。我且問你,你爹是不是曾任禮部侍郎?後來因為趙相遭受牽連,被罷了官?」

    婉兒咬咬嘴唇,隨後低聲說道:「那時我還小,有好些事已經記不得了,不過我爹爹的確曾任禮部侍郎。」

    那名女子點點頭道:「那就是了,這些事以後再說,當年我曾受過你的恩惠,今後你就跟在我的身邊吧!」

    洪五抬頭看了眼那名女子,隨後收回目光。

    那名女子輕笑道:「別多心,我以前可不認識你。」

    洪五低頭道:「女俠乃人中之鳳,豈是小人這種賤民所能相識的,今日能得見女俠,已是三生有幸。」

    那名女子輕輕拍手笑道:「好一句人中之鳳,倒是個口齒伶俐的小太監,你若是不嫌棄,也可追隨在我的身邊。」

    低頭的洪五看着胸前鼓鼓囊囊的,自然不願再當那伺候人的差事。

    他咧嘴一笑道:「我自然是願意為女俠效犬馬之勞,可我是一個閹人,多有不便之處……」

    那名女子冷哼一聲,打斷了洪五的話,「口是心非可就不美了啊!」

    洪五撲通一下跪在地上,隨後一拉婉兒的褲腳。

    婉兒還在苦苦思索着眼前這名女子是何人,被洪五這麼一拉,也不由自主地跪了下來。

    那名女子站起身來,走了幾步說道:「你倆記住了,過不了幾日,這座長春宮的主人,就是本宮了,你二人可要把這座宮殿給本宮看好了!」

    說完人影一飄,已是消失不見。

    洪五與婉兒回頭看着打開的門,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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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寧與趙俅已離開相國府。

    袁世信起身去了書房。

    推開門之後,袁世信命大管家在門外候着。

    裝有玉璽的木盒就捧在他的手中。

    將玉璽放在案桌之上,袁世信輕聲說道:「既然回來了就別藏着了,出來吧!」

    柳飄飄從裏屋走了出來。

    袁世信大笑,一把拉住柳飄飄,坐在椅子上。

    柳飄飄順勢坐在他的懷中,嬌嗔道:「你怎麼知道是我回來了?」

    袁世信笑呵呵說道:「你侍奉本王多年,身上那股味道本王豈會不知?」

    柳飄飄如今已三十有六,可在袁世信懷中,依然是這般小女兒作態,加之她那張精緻的臉,卻並不顯得如何矯揉造作。

    將頭貼在袁世信胸膛之上,她柔聲問道:「是什麼味道,我怎麼聞不出來?」

    袁世信手掌在柳飄飄的翹臀上拍了一巴掌,貼近其耳根說道:「騷 味兒!」

    柳飄飄瞪了眼袁世信,從他懷中坐了起來,雙臂環繞於他的頸間,撅着小嘴說道:「騷 味兒?還不是因為你們男人都喜歡這個?」

    袁世信的面色突然閃過一絲異樣。

    柳飄飄知道是怎麼回事。

    都過去這麼些年了,他還未將之放下,還真是一個小心眼的男人。

    柳飄飄嘴角一揚,一手勾住袁世信的脖子,一手輕揉袁世信的胸膛,嬌滴滴說道:「奴家是不是要改口稱呼您為陛下了?」

    袁世信聞言一笑,環抱住柳飄飄的細腰,在柳飄飄的朱唇上親了一口說道:「那你呢?是不是也要自稱為『本宮』了?」

    柳飄飄眼瞼低垂,輕聲說道:「我這沒名沒分的,可不敢有此奢望。」

    「哦?」

    袁世信一瞪眼道:「是誰敢說你沒名沒分的?」

    柳飄飄幽怨地看了袁世信一眼,幽幽說道:「你這不是明知故問麼?」

    袁世信咧嘴一笑,隨後憐惜地看向柳飄飄說道:「這些年是有些委屈你了。」

    柳飄飄輕嘆一口氣道:「我受點委屈又算得了什麼?只是可憐了裕兒,這些年東躲西藏的,身為王世子,卻不能昭告天下,我這做娘親的,只覺得對不起他。」

    袁世信握住柳飄飄的手,另外一隻手將之摟在懷中說道:「明日就把裕兒接到府上吧,朕馬上就要登基了,他可以出現在世人面前了。」

    柳飄飄面露喜色道:「真的?可,可是……」

    袁世信輕嘆一口氣道:「你是說德兒吧!」

    柳飄飄沉默不語。

    袁世信輕撫額頭,沉默了片刻說道:「此事朕也想了許久。飄飄,朕希望你先不要急着想將來之事,至少朕登基之後,暫時是不會冊立太子的,至於這後位……」

    柳飄飄搖搖頭道:「王妃已過世多年,陛下並未再立王妃,想必心中自有安排,此事飄飄就不給陛下胡亂建言了。」

    袁世信輕笑道:「那你可曾想過,這些年來,朕何以沒有再立王妃?」

    柳飄飄將臉貼在袁世信的胸膛之上,輕聲說道:「我不敢想!」

    袁世信笑呵呵道:「有何不敢想的?因為朕的身邊有你,你別忘了,朕何止是沒有另立王妃,除了你之外,朕的身邊可還有其他女人了?」

    柳飄飄從袁世信懷中坐了起來,難以置信地看着他,朱唇抖動了幾下,隨後又撲在袁世信懷中,喃喃道:「不可能的,不會的,我柳飄飄如何做得了母儀天下的皇后,就憑我的出身,天下人會笑話你的。」

    袁世信冷哼一聲,單手按在扶手之上,沉聲說道:「我袁世信說做得了,自然就做得了。」


    隨後對柳飄飄低聲說道:「不過,朕可沒說過要冊封柳飄飄為皇后。」

    感受懷中的佳人嬌軀一僵,袁世信大笑幾聲,拍了拍柳飄飄的身子說道:「你放心好了,柳飄飄不能做皇后,你不叫柳飄飄就是了。」

    說完親了一口柳飄飄的額頭說道:「這些年你為了朕的皇圖霸業東奔西走,朕可一直都記在心中的。」

    「按照你與朕的關係,德兒也該喚你一聲母妃的,是朕為了我袁氏基業而將納你為妃一事一拖再拖,你心有委屈,嘴上雖然不說,可朕都看在眼裏。」

    此時的柳飄飄已是雙目含淚,在袁世信懷中輕聲抽泣。

    袁世信幫她輕輕擦去淚水。

    柳飄飄哽咽道:「我,我還以為,陛下是,是嫌我人老珠黃了呢?我從未敢想過當什麼皇后的,甚至連個妃子的身份都未敢想過,只要裕兒不受苦,我就心滿意足了。」

    「能助陛下完成千秋霸業,是我的福分。」

    袁世信憐惜地輕揉柳飄飄的眼角,嘆了口氣道:「是朕老了才是!」

    柳飄飄輕輕搖頭道:「陛下正當壯年,才不老呢,哪次陛下寵幸於我,不把奴家折騰得要死要活的?」

    說完面露嬌羞之色,將頭埋在袁世信懷中。

    袁世信聞言大笑幾聲,俯身貼着柳飄飄的耳邊說道:「要不,朕這就驗證驗證?」

    柳飄飄小拳頭輕捶在袁世信胸膛之上,搖搖頭道:「壞死了,大白天的,晚上奴家再伺候陛下可好?」

    袁世信捋捋鬍鬚大笑道:「好,好,晚上的時候,朕可要多飲幾杯你為朕泡的酒。」

    柳飄飄輕「嗯」了一聲。

    隨後低聲問道:「陛下,您若是立我為後,德兒那裏會不會多心?況且您又不馬上冊立太子,只怕他會心生不滿。」

    袁世信沉吟片刻說道:「此事朕自有計較,德兒那裏會明白朕的苦心的。至於裕兒這裏,由朕安排他們兄弟二人見面吧。」

    柳飄飄點點頭,隨後問道:「那陛下的登基大典,德兒能否趕得上?」

    袁世信笑道:「他自然要來,不出意外的話,明日德兒就可抵達洛月城了。」

    柳飄飄吃了一驚,「這麼快?」

    袁世信看了眼柳飄飄問道:「怎麼?你還怕德兒不成?」

    柳飄飄從袁世信懷中起來,走到他背後,雙肘置於其肩頭,輕輕晃動,邊按邊說道:「畢竟在他手底下這麼些年,眼下剛把這個『情主』的牌子命人送到那個丫頭手中,您又要封我為皇后,我見到德兒難免有些……」

    袁世信雙目微閉,伸手指了指肩膀外側說道:「這裏,對,對,就是這裏,飄飄啊,還是你的手法好啊,可別當了皇后之後,就不給朕捏肩膀了。」

    柳飄飄笑道:「皇后是給天下人看的,在陛下面前,飄飄可是您的妻子,這妻子為丈夫捶肩揉腿是理所當然之事,只要陛下不嫌棄飄飄,飄飄自然會給陛下按一輩子。」

    袁世信含笑點點頭。

    隨後說道:「德兒是知曉分寸之人,你且放心好了。你是不是還在埋怨朕命你去幫助德兒參與割鹿樓一事?」

    柳飄飄嘴上沒有應答,可手中的力道卻是稍重了些。

    袁世信抬起右手輕擺幾下說道:「好了,你也歇會兒吧,朕有些口渴了,你去給朕倒杯茶來。」

    柳飄飄收起了雙臂,頓了一下,隨後俯身在袁世信的臉頰上輕啄了一下,然後去給袁世信倒茶。

    袁世信看着柳飄飄的背影,輕輕搖了搖頭。

    不愧是「情主」。

    袁世信絕不是一個貪圖美色之人。

    而且他是一個極其理智的人。

    理智告訴他,他不應該立柳飄飄為皇后,可他還是這麼做了。

    他是為了紅顏而冒天下之大不韙麼?

    自然不是。

    而是在袁世信看來,既然他登上了皇位,那麼他就是天。

    他的命令,就是天命。

    他對柳飄飄是有感情的,而且是極深的感情。

    袁世信這輩子就愛過這麼一個女人。

    連袁秉德的親生母親他都未曾愛過。

    他的王妃,不過是權益交換的產物罷了。

    是柳飄飄的出現,讓他知道原來女人是需要保護的。

    袁世信起身從案頭抓起一個冊子,拿在手中坐回座位。

    柳飄飄端了一杯茶過來,柔聲說道:「茶是你來書房前才泡好的,不燙。」

    袁世信微微頷首,一手接過茶杯,將另一隻手中的冊子遞了過去說道:「你看看這個,若是沒什麼想法,就按這個來吧。」

    柳飄飄面帶疑惑之色接過冊子,打開一下,便明白了袁世信的心意。

    眼眶微紅,她輕倚在袁世信身旁,細細看着手中的小冊子。

    袁世信杯中茶喝光,隨後把茶杯放在案桌之上,緩緩說道:「其實要你去幫德兒,朕也是存了個心思的,一來是給你一個與德兒相處的機會,雖然你是朕的女人一事從未公開過,可王府中人絕大多數人都是知曉的,德兒自然也不例外,朕就是要看看他對你是什麼樣的一個態度。」

    柳飄飄「嗯」了一聲,溫聲說道:「陛下,其實德兒對我是很敬重的,是我小心眼了。」

    袁世信點頭笑道:「女人嘛,小心眼點好。」

    隨後又說道:「他是朕的兒子,脾氣秉性朕自然了解。這每個人都有秘密,他也不例外,可朕卻不喜歡他瞞着朕。影子一事若非有你告訴朕,只怕到現在朕都還被他蒙在鼓裏。」

    袁世信手指在扶手上輕敲,繼續說道:「他有能人異士相助,朕心中自然歡喜,可朕卻不希望他被有心人利用,傷了父子的和氣,到時被人白白佔了便宜。」

    柳飄飄已經將手中的冊子合上,將之插入懷中,應聲說道:「是我無能,未能打探出那人底細。」

    袁世信擺擺手道:「無妨,此前我已提點過德兒了,朕相信他會知道怎麼做的。」

    伸手一指案桌上的木盒,袁世信搖搖頭道:「雖說我費盡心思,斷了司馬氏的根基,拿到了這傳國玉璽,可那其他州的諸侯王卻未必會遵從我的號令,眼下的我,不過是先佔了一個天意的名分而已。」

    柳飄飄起身,拿起木盒打開,看了幾眼說道:「原來這就是傳國玉璽啊,也沒什麼特別的啊,誰當了皇帝自己可以一個不就好了?」

    袁世信淺笑道:「這你就不懂了,此玉璽乃古往今來第一位皇帝用和氏璧所制,正面刻有『受命於天 既壽永昌』八個蟲鳥篆字,以此來證明君命天授。其實你說的也不無道理,不過嬴政畢竟是始皇帝,此玉璽由他命人所刻,意義自是不同了,若自己找一塊兒美玉重刻一個,雖說也未嘗不可,卻終究會淪為笑柄。當年前朝那位高祖率先攻破咸陽,得到此物,各路諸侯紛紛響應,而那位不可一世的楚霸王失去了天時,最終含恨自刎。所以朕率先得到此物,也是天命所歸也。」

    柳飄飄自然知道袁世信講述的這些前朝舊事,只不過,在這個男人面前,笨一點會更合適一點。

    聽袁世信說完,她輕笑一下說道:「既然此物這般重要,陛下可一定要保管好了。」

    袁世信笑道:「那就交由你保管如何?」

    柳飄飄連連擺手道:「我可不,此物要是交由我保管,那我可就睡不着覺了。」

    然後好奇道:「陛下,既然此物這般重要,你又是如何拿到手的?既然宮裏那場大火已經把那個小皇帝燒死了,這玉璽……」

    袁世信輕笑一下說道:「宮中儘是朕的人,朕拿到玉璽並不難,這當皇帝的,可用不着隨身攜帶此物的。至於那位小皇帝,也未必被燒死了。」

    柳飄飄心中一驚,開口問道:「陛下此言何意?」

    袁世信冷笑道:「此事算是我朕給他霍星緯一個面子,還了他當年引朕入洛月城的恩情。至於那個小皇帝,在朕眼中,死於不死沒什麼區別,朕說他被燒死了,他就被燒死了。」

    隨後輕哼一聲說道:「曹寧能這麼痛快效忠於我,也是他霍星緯的安排了。有曹寧在洛月城,送幾個人離開,還是容易得很。」

    柳飄飄疑惑道:「那陛下還如此重用曹寧?」

    袁世信笑道:「這帝王之道,就是馭人之道,朕告訴你,眼下的曹寧會比其他人更忠心於朕,這就是朕的底氣。」

    柳飄飄搖頭淺笑道:「我一個婦道人家,的確不懂。」

    說完將盒子放好,她問道:「陛下,此物從宮中被人帶到相府,若是被人知曉,定會有人以此大做文章,說陛下早有預謀,難免會造人詬病。」

    袁世信擺擺手道:「無妨,那人將玉璽送到我面前後已引頸自戮了。」

    柳飄飄沉默了片刻說道:「陛下是不是有些操之過急了?」

    袁世信搖了搖頭道:「此人並非是朕逼迫而死,而是他自覺對不起司馬氏才選擇自盡的。」

    隨後嘆道:「說起來,此人朕還是很欣賞的,若是他能保守秘密,給他一個內務總管一職也未嘗不可,如此倒真是可惜了。」

    柳飄飄上前幾步,再靠在袁世信的身邊輕聲問道:「陛下準備何日登基?」

    袁世信思忖道:「三日後,朕會率文武百官去皇宮,到那時,自然會有人擁護朕坐上龍椅之位。」

    「三日後……」

    柳飄飄想了想說道:「那我明日便將裕兒接回來可好?」

    袁世信點點頭道:「也好,說起來朕也有大半年沒見到裕兒了,心中也是想念的很。」

    說完從懷中摸出一塊兒令牌來,遞給柳飄飄說道:「這塊兒牌子就放你這裏吧,這五千黑騎是朕最後的底牌,也是我能安心在洛月城最大的依仗,飄飄,你是朕這一生最愛的女人,朕最為放心之人,就是你了,相信有這塊兒牌子在你手中,裕兒這裏,你也能放心些。」

    柳飄飄從袁世信手中接過那塊令牌,滑跪在袁世信膝前,伏於他的大腿上無聲的哭泣起來。

    袁世信的手放於柳飄飄的頭上,就這麼看着她哭。

    ——————

    這次趕往洛月城,袁秉德沒有擺他並肩王的車駕。

    大晉都亡了,他這個並肩王自然是不能當了。

    事情進展如此之順利,是袁秉德始料未及的。

    他剛返回揚州,就收到了袁世信派人送來的加急密信,不容他多想,便帶人再去洛月城。

    與他同乘的,是他的兒子,袁承志。

    到了揚州之後,左又左率三位師弟返回拜劍閣,而何歟則在袁秉德的邀請下留了下來。

    但是何歟提了一個條件。

    他要與隋行比劍。

    袁秉德答應了他的要求。

    不是他私下答應的,而是隋行自己同意的。

    隋行還告訴他,今後不再有影子,只有袁秉德身前護衛隋行。

    不過隋行也對何歟提了一個要求。

    若是何歟輸了,則需為袁秉德效命十年。

    隋行提的這個要求袁秉德都不知曉。

    練劍如痴的何歟答應了。

    比劍的經過無人得見,對於輸贏一事,二人也很默契地閉口不提。

    不過在那之後,何歟卻和隋行一樣,成為了袁秉德身前的近衛。

    其實這場比劍,算作以平局結束。

    不過何歟卻說,是他輸了。

    他便信守承諾,成為了袁秉德的貼身護衛。

    能得何歟誠心效力,不知發生何事的袁秉德自然欣喜若狂。

    不過他猜得出來,此事定然與隋行有關。

    隋行知道,何歟願意留下來,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將他一劍打敗。

    不過隋行也堅信,這一日可不會那麼容易到來的。

    就算何歟的劍能快過他的劍又是如何?

    他一樣會有別的方法贏了何歟。

    這就是他身位玄一門弟子的傲氣。

    雖然他已經不是玄一門的弟子了。

    隋行曾暗暗拿自己與秦斫比較過,雖然心中有所不服,他還是自認為比秦斫略差一絲。

    他更擅長於隱匿與刺殺,這卻是秦斫所不及的。

    馬車中的袁秉德開口問道:「隋行,離洛月城還有多遠的路?」

    駕車之人正是隋行,而何歟則懷抱長劍,盤坐在另一邊。

    隋行側頭說道:「王上,約麼還有一日的路程。」

    袁承志輕輕扯了扯袁秉德衣袖,小聲問道:「父王,出什麼事了?我們不是才回到揚州麼?怎麼又這麼急匆匆的趕去洛月城?連個下人都不帶?」

    袁秉德嘆了口氣道:「志兒,是皇宮出事了,宮內失了大火,你外祖母她老人家已葬身火海了。」

    袁承志對這個對自己冷眼相待的老婆子沒什麼好感,聽袁秉德說完,並未露出什麼悲戚神色,而是小聲嘀咕道:「原本就病入膏肓了,燒了也就一了百了了。」

    袁秉德看了眼兒子,揉了揉他的頭,隨後斥聲說道:「志兒,這想事情,要學會多想一想。」

    袁承志不解道:「父王,您這麼急着趕往洛月城,難道不是去奔喪麼?畢竟太后母妃的母后。」

    說到這,袁承志一拍額頭,忙問道:「父王,母妃呢?她不會有事的吧?」

    袁秉德緊緊握住袁承志的手,將頭側向一邊說道:「你母妃與皇帝陛下不知所蹤,有人說,天后寢宮失火那日,陛下與你母妃皆在太后的寢宮,只怕,只怕……」

    袁秉德再也說不下去,用另外一隻手擋住雙眼,身子開始輕顫起來。

    袁承志慌了神,忙向袁秉德身前靠了靠,小聲說道:「父王,不會的,您不是說了,母妃不知所蹤麼?母妃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安然無恙的。」

    深吸幾口氣的袁秉德將袁承志摟入懷中,低聲說道:「希望如此吧!」

    說完他拍了拍袁承志的肩膀說道:「志兒,你也不小了,父王希望你能堅強些,你能做到麼?」

    眼圈兒也已經紅了的袁承志重重地點了點頭,然後低聲問道:「父王,您是說我那位做皇帝的表哥也可能被燒死了?」

    袁秉德點了點頭,嘆了口氣說道:「為此你爺爺也很着急,國不可一日無君,皇宮內出了這麼大的事,滿朝文武可都盯着你爺爺看呢,畢竟他是相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

    袁承志眨了眨眼睛,隨後抬頭說道:「那就讓爺爺當皇帝好了。」

    袁秉德瞪了袁承志一眼道:「怎可如此胡言亂語,說出這樣悖逆的話來,若是叫旁人聽了去,可是會給咱們袁家招來禍事的。」

    袁承志滿不在乎道:「父王,這馬車內只有你我二人,駕車的隋叔叔與何統領都是您的人,自然不會有旁人聽得到。您也說了,爺爺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相國,可眼下這一人被燒死了,爺爺不就是萬人之上了麼?」

    隨後他又小聲說道:「父王,我不小了,很多事我都懂,您放心好了,志兒一定會給您爭口氣的。」

    袁秉德笑了笑,看着信誓旦旦的袁承志問道:「你是怎麼知道這些事的?」

    袁承志指了指腦袋說道:「用這裏想的啊,再說了,孩兒那些書可不是白讀的,孩兒最喜歡讀的書就是太史公所著的那本《史記》了。」

    袁秉德輕笑一下問道:「哦?說起來,父王還從未檢驗過你的功課,眼下無事,父王便來考考你如何?」

    袁承志點點頭道:「父王請問吧,孩子盡力作答,不過若是孩兒答不上來,父王可不要打孩兒手掌才是。」

    袁秉德沉思片刻說道:「既然你喜歡《史記》父王且問你,太史公點評那位淮陰侯的話可是恰當。」

    袁承志搖搖頭道:「那篇《淮陰侯列傳》孩兒熟讀幾遍,覺得太史公文章寫得好是好,可對淮陰侯的點評卻有些虎頭蛇尾之感。」

    袁秉德繼續問道:「你何以如此認為?讓父王看看,我的志兒是信口雌黃還是有理有據。」

    袁承志不服氣道:「父王,我可不是信口雌黃,您且聽我道來。這太史公是漢臣,皇帝不愛聽的話他自然不能多言,依孩兒所看,是太史公想言而不敢言罷了。至於那位淮陰侯也未必真有反意,最多不過是死於『功高蓋主』這四個字罷了。」

    袁秉德再問道:「那父王問你,若你是淮陰侯又該當如何?」

    袁承志想了想說道:「狡兔死,走狗烹,上大夫文種就不及陶朱公聰明了,不過孩兒誰也不當,我是父王的兒子,只有孩兒治人,孩兒卻不會治於人。」

    袁秉德雙目微縮,拍了拍袁承志的肩膀。

    到底體內流着司馬氏的血。

    當初袁世信問過他,司馬若蘭死於不死不影響大局。

    可他還是選擇把司馬若蘭帶去了洛月城,把她留在皇宮內。

    一個女人而已,比起那張龍椅來,又算得了什麼?

    前朝公主,如何能當皇后?

    況且在他心裏,這位長得好看的司馬若蘭,也只是長得好看而已。

    這天下,長得好看的,可不只有一張臉而已。

    袁秉德想起了那個女子。

    新任「情主」,柳薇薇。

    柳飄飄終於交出了這塊牌子,袁秉德甚至能猜得出來,柳飄飄為何願意交出這塊牌子來。

    袁秉德沒想到袁世信會真的選擇立柳飄飄為皇后。

    不久前他可是親耳聽到父王說過柳飄飄是不能被冊封為皇后的。

    就憑柳飄飄的出身,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嗎?

    袁秉德覺得父王一定是被鬼迷了心竅了。

    而這個鬼,就是那個女人。

    袁秉德很想把心中那件事說給父王聽,可他不敢。

    父王是太愛那個女人了。

    況且那件事,還能當做他手中的一道殺手鐧。

    當袁秉德從袁世信的密信中看到不冊立太子那句話的時候,他幾乎想要率着揚州的兵馬殺向洛月城去了。

    憑什麼不冊立太子?

    是他袁秉德做得不夠麼?

    還是因為他的兒子還留着司馬氏的血?

    連他苦苦查出來的那個孩子都不再瞞着他了,還要安排一次兄弟見面。

    袁秉德目露凶光,五指不覺間用力抓了起來。

    肩頭被袁秉德抓得生疼的袁承志小聲喚道:「疼,父王,疼!」

    回過神來的袁秉德鬆開了手,拍拍袁承志的肩膀說道:「不錯,肩膀已經這麼寬了,能替父王撐起一片天來了。」

    隨後問道:「志兒,既然方才你說道你要治人,那淮陰侯若是你的麾下,你該如何對他?」

    袁承志歪着頭想了想說道:「我會給他高官厚祿,但是不會給他兵權,不然他擁兵自重,早晚都是個禍害。」

    袁秉德點點頭,笑了笑再問道:「那你覺得大晉這樣好麼?」

    袁承志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袁秉德鼓勵道:「沒事,有話只管說,志兒,若是你爺爺當了皇帝,可其他諸侯王不遵從你爺爺的號令該怎麼辦?」

    袁承志握緊了拳頭輕哼道:「那就打他,打到他聽話為止!」

    袁秉德微微搖頭道:「只是聽話就行了麼?可萬一下次他再不聽話呢?莫非我們還要再發兵去打一頓麼?如此反覆,如何是個頭?有沒有一勞永逸的辦法呢?」

    袁承志低下頭,沉思片刻說道:「那就換了他,可是父王,萬一再換一個人還不聽話呢?總不能一直換下去吧?」

    袁秉德反問道:「為何不能呢?」

    袁承志噘着嘴想了想說道:「父王,可若是他們一直聽話,咱們也沒有理由給他們換了呀,畢竟能鎮守一方的,定然是我之肱骨,如此做派,豈不是會寒了眾人的心?」

    袁秉德笑了笑說道:「你有這般想法很好,聖人有言,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為君者,一意孤行自然是不行的。」

    袁承志抓了抓頭道:「父王,那您說該如何是好?」

    袁秉德笑道:「父王所說的換,可不是說要免了他們的職,而是讓他們從一個州,輪換到另一個州去當官。至於這『王』的稱號,可不能隨隨便便封賞了。想當『王』可以,隨便找一塊封地,讓他們去當一個逍遙王爺去,至於這官職,那就與他們無緣了。」

    袁承志想了想說道:「父王的意思是想沿用大漢的官制?」

    袁秉德點點頭道:「父王的確有此想法,此事等見到你爺爺之後再做商議,畢竟眼下掌握在我們手中的,只有豫、揚二州。」

    馬車外,隋行嘴角一揚,看了閉目養神的何歟笑道:「喂,姓何的,既然你認為你輸了,為何不來趕車?」

    何歟轉頭冷冷地看了隋行一眼,「沒有這條!」

    隋行淺笑,不若下次比劍就以此為彩頭如何?

    何歟拇指輕彈。

    劍發出一聲輕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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