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小說 > 玄幻小說 > 九盡春回,十里錦繡 > 第34章此曲只為一人故

    「你!」上官靖羽想掙扎。

    卻聽得重錫略帶低啞的聲音傳來,「別動。」

    她看不見,卻能感覺到他捧着她的手,借她的手將塤送到了他的唇邊,那悠揚而熟悉的塤聲隨即響起。低沉,微涼,透着教人心酸的悱惻。宛若在他的身上,也有着沉重而無法言說之痛。

    他,也是個有故事之人。

    一曲音罷,上官靖羽鬆一口氣,「可以了嗎?」

    重錫輕笑,這才鬆開她。

    她落地,手中捧着那個帶着他溫度的塤。吹奏過後,塤體尚存餘溫。

    「為何不繼續說?你該罵我輕薄,或者登徒子,至少憤慨一下。」他打趣道,望着她微紅的面頰。

    桃花樹下,風影斑駁,她半低着眉睫,姣好的容臉拂去了方才的驚慌,換上一慣的波瀾不驚。

    「有用嗎?」她已不是前世的上官靖羽,明知無用還要竭力反抗。既然做不到,便只有隱忍,只要還有一口氣,什麼都有可能。

    重新深吸一口氣,「沒用!」他回答的極為肯定,「就算你掙扎,我也不會放手。我決定的事情,不會任他人左右。」

    「那不就結了?!」她徐徐轉身,背對着他,握緊了手中的塤。

    四下寂靜,唯有風過耳畔的嗚咽。

    良久,她才平定了心神道,「你方才吹的曲子,為何不曾聽過?」

    重錫抬頭,望着被風捲起的落地花瓣,淡淡道,「世間無雙,自不會聽過。」

    「可有什麼典故?」她轉身望着他的方位,晦暗的眼底,沒有半點光澤。

    下一刻,她嗅到了淡淡的桃花香氣,一枝桃花被塞進了她的手中。她蹙眉,卻聽得重錫笑道,「所謂典故,只有四個字,人不如故。」

    上官靖羽噗嗤輕笑,將手中的桃枝送到鼻間輕嗅,「不說便罷,何必搪塞。」說着,便轉身沿着回去的路,慢慢摸回去。

    來時,她一一記得自己腳下的步子,只是這路不好走,她走得搖搖晃晃。

    他坐在那裏,看着她每走一步,都何其艱難,何其狼狽。

    桃花雨紛紛而下,那消瘦的身影,如同銳利的刀子,刀刀剜人心。

    「小姐?」芙蕖快速跑來,遂攙了上官靖羽,「小姐,可以用膳了。」

    聞言,上官靖羽頓住腳步,徐徐轉身望着後頭。她不知道重錫具體在哪個位置,可是他知道她回頭是在找他,卻只淡然的擺弄着手中的玉蠶絲。

    「他們吃了嗎?」她問。

    芙蕖頷首,「素顏早就做了午飯,與重公子一道用過了。」

    「恩。」她點了頭,不再作聲。

    芙蕖回頭,慎慎的瞧着不遠處的重錫,卻沒見他抬頭。眼底的光稍稍遲疑一下,只能小心的攙着上官靖羽離開。

    素顏憑空而下,放下捲起的袖子,撣落身上的灰塵,「她沒動手腳,我瞧着她親手做好的飯菜。手藝不錯,我試吃了兩口,甚好。」

    「我說她會下毒嗎?」重錫側過臉看她。

    「若非如此,你要我盯着那丫頭作甚?」素顏推着他往前走,「不是白白浪費功夫嗎?」

    「讓你學點手藝,免教以後嫁不出去,賴在師門坐吃山空。」他淡淡然開口。

    素顏微怔,猛將他的輪椅掀翻出去。


    平地起風,重錫掌中凝力,一掌拍在扶手處。輪椅瞬時飛上半空,三百六十度大旋轉,而後穩穩落地。

    下一刻,玉蠶絲陡然脫手,在輪椅落地的同時,快速勒住了素顏的手腕。指尖穩穩夾着玉蠶絲,稍稍往回一收。

    「疼疼疼!」素顏驚叫,隨即不敢動彈。

    「再有下次,我就斷你的手筋腳筋,不信就試試看。」重錫的指尖輕輕彈了一下繃緊的玉蠶絲。

    玉蠶絲在素顏的腕上勒出一道纖細的血痕,只要他稍稍用力,切下她整個手腕也未嘗不可。

    「開玩笑的。」素顏求饒,「師兄……」

    手上一抖,玉蠶絲快速收回。

    重錫不緊不慢的將玉蠶絲沿着虎口繞於掌心,「交代你的事情,照辦就是,再廢話就滾回去。」

    素顏撇撇嘴,「師兄似乎對這相府小姐甚好,除了她,對着誰都不笑。」

    他瞥了她一眼,「我的事,你少管。」

    「她的眼睛真的能治?」素顏揉着手腕,所幸只是傷了皮肉。

    「尚需時日!」他深吸一口氣,眉心硃砂在陽光下越顯妖艷,眉頭微擰,不再說話。

    *

    在上官靖羽接連服藥兩日之後,素顏便去籌備藥材。今夜,上官靖羽將泡藥浴,而重錫亦開始為其施針通竅。

    日間的時候,重錫顯得極為安靜,一個人在院子裏的石棋枰上,下着棋,大有「閒敲棋子落桃花」的意境。

    上官靖羽坐在一側,聽着他的棋子落定之音,判斷他此刻的心思。

    下子果斷,證明穩操勝券。

    若是舉棋不定,則勝負難料。

    「你有些心緒不寧。」上官靖羽坐在重錫對面,終於開了口。

    「何以見得?」他落下一子。

    「心不在焉,舉棋不定。」她道。

    聞言,重錫點了頭,「是有點。」

    「因為沒把握治好我的眼睛?」她蹙眉。

    「怕嗎?稍有差池,別說你的眼睛,許是會有適得其反的後果。」他輕嘆。

    上官靖羽一笑,想着自己歷經兩世,剜目削足都忍了,還有什麼不能承受的。鼻子微微泛酸,猶憶負心薄倖,猶憶滿門皆滅,比身體髮膚之痛更殘忍。

    「天命在,無可懼。」她低低的說着,「若天可憐見,必賜我重見光明。若天不可憐,我也無可怨天尤人。命是自己的,路是自己的,就看怎麼走。」

    「你這受累的倒是看得開,我這施針的反倒縛手縛腳,真當可笑。」他自嘲般的說笑。

    音落,誰都沒有出聲。

    良久,上官靖羽起身,「你不必有壓力,能不能看見都是我自己的選擇。我不是信命,我信我自己。不管以後能否看見,我始終是我。」

    下一刻,她聽見他手中的棋子,「吧嗒」一聲落定,鏗鏘有力,沒有半點遲疑。

    素顏回來的時候,拎着一麻袋的藥材,入鍋煮好之後,已然入夜。

    房內,霧氣氤氳,藥香瀰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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