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她的嫁衣？

    蘇星羽凝目看去，見那嫁衣旖艷美麗，正紅色底緞上一朵朵姿態各異的山茶花次第鋪開，金絲銀線、孔雀藍、胭脂紅種種顏色婉轉層疊，華美得讓人驚嘆。「想不到奶奶還有這般手藝，太漂亮了，」蘇星羽，又有些受寵若驚，「送我的嗎？不用了，我和陸時鋒都已經結婚了……」

    「你們沒辦婚禮，」老夫人一句話就打斷了她，「不辦婚禮算什麼新娘子？」

    「這……」蘇星羽竟無言以對，老夫人的是事實，可她和陸時鋒的婚姻太倉促，誰會想到去辦婚禮？聽老夫人的意思，該不會是想讓他們補辦一場婚禮吧，但她不願意。以陸時鋒的身份地位，一旦補辦，必定鬧得滿城風雨，她從今以後身份曝光，再沒有安生日子。

    她對老夫人：」現在這樣就挺好的，不用辦婚禮。」

    老夫人比着幾種黃色繡線，最終選出一種鵝黃色繡山茶花蕊，：「嫌老婆子給你繡的嫁衣不好看？」又比了一下繡線，蘇星羽發現，光是深淺不一的黃色就在地上鋪開了幾十種之多，更別提其它顏色。老夫人換了一種偏沉金色的黃，」也對，現在時代不同了，你們年輕人早就沒了披錦繡嫁衣紅蓋頭的傳統，這塊緞料給你改一件旗袍吧，婚宴上敬酒穿，也是真真好看的。」

    蘇星羽低着頭：「我怎麼敢嫌棄奶奶給的東西？只是捨不得您費眼睛，而且，真不用的。」

    老夫人放下了手中的繡活，轉頭看她：「婚禮必須有。這件事時鋒做得不對，讓你受委屈了。那孩子太要強，什麼都不肯聽從家裏的安排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名媛聯姻，他是和家裏賭氣才倉促娶了你的。但一個女孩子的一生怎麼能這麼草率？奶奶做主，給你風光大辦一場婚禮。」

    蘇星羽詫然，她一直不明白陸時鋒為什麼娶她，雖然曾經也問過他，但他給出來的答案總含糊不清。

    原來如此。

    他並不是因為愛——他們之間根本就沒有那東西；

    也不是為陸時茵的事報復或補償；

    他只是因為太剛愎自負，不肯藉助妻族的力量去成就自己的事業，所以，她才是最好選擇。

    她心情複雜，為他驕傲，也為他心疼，但更多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酸澀，原來在他眼裏，她蘇星羽是什麼人根本就不重要，只要是一個無權無勢無身份的普通女孩子就好……她的一生，因他的一時意動而天翻地覆，於他而言，或許只是個微不足道的插曲。

    她望着眼前繡架上艷紅色的嫁衣，那開得肆意的山茶花灼痛了她的眼。

    老夫人望着她，心裏微微嘆息，知道自己剛才的那番話讓蘇星羽的心裏不好受。

    可那些話，她必須要，她必須要打消這女孩子對陸家男人太多的幻想，在這件事上，她已經吃過一次虧了，那次上當受騙讓她用餘下的一生去磋磨苦楚，她不希望穆連城的後人再吃一次虧。陸家男人的性子一脈相承，冷酷，薄涼，蠻橫又不講理，既然嫁進來逃不掉了，那麼，至少磨滅那些不切實際的情情愛愛，及早看清事實真相，才是保護自己不受傷害的最佳辦法。

    趁現在，還陷得不深。

    老夫人疼惜地對蘇星羽：「好孩子，日子都是自己過出來的，慢慢來，你會幸福的。」

    幸福？

    蘇星羽苦笑一下，她不知道什麼是幸福。

    她的力量太微，命運的巨浪把她推到哪裏，她就只能在哪裏安家，走一步看一步罷了。

    「陸時鋒沒讓我受委屈，」她輕聲告訴奶奶，「是我自己不想要風光大辦婚禮的。」

    老夫人有些意外地看着她：「哦？」

    蘇星羽：「奶奶，請您原諒，我不想這麼快就讓人知道我是他妻子。他身份顯赫，他的妻子無論走到哪也會備受關注，陸家少夫人這個標籤一旦貼上就摘不下來了，從今往後，我自己的事業、我自己的一切努力都會被埋沒在這個標籤下，再無人關注。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老夫人的神情更意外了，然而只短短片刻，就微笑讚嘆：「也只有連城的後裔，才會出這樣一番話來。」

    她懂得她的意思，不願作為陸時鋒的附庸存在。

    「那麼，婚禮姑且延後吧，」連城的外孫女無論想要什麼，她總會盡力滿足的，「但是星羽，這件嫁衣你得收下，奶奶給你改成中式旗袍，平時穿去重要場合、或是會客，都很好的。」這件嫁衣，她繡了幾十年，從二八年華的少女變成垂垂老矣的婦人，她曾滿心期待穿上這件嫁衣嫁給自己心愛的人，可自從那場茶園大火後，一切都變了……她把這件繡了一半的嫁衣封存，和陸時鋒的祖父走進婚姻殿堂，一晃幾十年，若不是眼前這個眉眼像極了連城的女孩子出現，這件未繡完的嫁衣也許就永遠爛在箱底。

    因着蘇星羽的出現，老夫人想繡完它了。

    它是屬於連城的，如果連城不在，就屬於他的後裔。

    老夫人滿是皺褶的手珍惜地撫摸着未完工的緞面，幾十年來，它保存得極好，沒有半點被歲月侵蝕的痕跡。

    蘇星羽望着老夫人留戀的動作，紅緞上如火如荼的山茶花讓她隱隱猜到了什麼，話都到了這份上，再拒絕也不太合適了，於是她低頭鄭重地對老夫人：「謝謝奶奶，我一定會好好珍惜它的。」

    「好孩子。」老夫人欣慰地笑了，佈滿皺紋的手又捻起一根線，細細地繡。

    蘇星羽在旁邊陪着她，替她穿針遞線，打下手。

    她發現老夫人刺繡的樣子真的很美，那是一種歷經歲月風霜後依然從容的韻味。

    她忍不住：」奶奶，我能替您拍照張嗎？您真好看。」

    「拍照？」老夫人微微一怔，想起來了，「我聽人過，時鋒替你舉辦了一場街拍大賽？」這些事，外界雖然不知道，但陸家那群明里暗裏關注着陸時鋒新媳婦情況的人自然會去打探，有什麼風言片語傳到老夫人這裏也很正常。

    蘇星羽赧然一笑：「是。」

    老夫人：「你想做的事業就是這個？現在情況怎麼樣了，有什麼我這個老婆子能幫的上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