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東來是一個尊嚴很要強的人。

    否則他也不會為了自己清白和戰友的仇硬是從鬼門關把自己給撐過來了，這樣的一個人往往是眼裏不容沙的，寧願站着死，也不願跪着哪怕苟活。

    所以，他如何能夠以一個殘疾人的身份去揮霍倪裳這才24歲的青春年華？

    如果說婚姻是墳墓的話，那嫁給他這樣的人，只能更絕望。

    現在想來，母親那時候是有多不容易啊。

    倪裳怕觸動了趙東來的自尊心，笑了笑：「不是說好的嗎？這次你要是沒事，我就嫁給你，現在我過來了，咱回國後就結婚吧，好不好？」

    公孫無極嘆息的起身走出了病房，留給這一對人在那裏對視着、哭泣着。

    趙東來失落的把目光轉移了過去。

    「你的人生是成功的，我不想你下半輩子被玷污了。」趙東來嘆息一聲：「你剛才都聽到了吧？」

    倪裳堅定的看着他：「殘疾又怎麼樣？坐輪椅就坐輪椅吧，我不在乎，我嫁給誰，我丈夫是誰由不得別人指點，我幸福就夠了，我沒有因為你變成這樣而同情的要和你結婚！下輩子我來照顧你好嗎？」

    趙東來閉上眼睛：「別說了，我們都需要靜一靜。」

    他還是覺得倪裳多少有些同情自己而衝動了，婚姻可不是兒戲。

    「不，我要說。」倪裳走過來握住了趙東來的手，溫柔的看着他道：「還記得嗎？那年的我和你現在一樣，無助、彷徨、絕望、悲傷。但那時候是誰在陪着我？是誰在激勵我、安慰我？如今你需要我的時候，你卻要把我打發走，你覺得這樣好嗎？你怎麼可以那麼自私？就你逞英雄永遠想要為別人好而不讓別人對你好嗎？換我來照顧你行嗎？你覺得我是在同情你的話，那為什麼一開始當你被人唾棄身敗名裂的時候，我會主動找到你？你其實明白我的心不是嗎？收起你的自卑感，六年前的那個我甚至比你更自卑，但是我卻懂得如何自我救贖去愛你，為了配得上你，才有今天的倪裳，可你呢？你怕什麼？」

    趙東來眼眶通紅的轉過頭來看着倪裳沉聲道：「我是不想辜負你！嫁給我這樣註定是殘疾的人，你不累嗎？」

    「累！」倪裳淚如雨下急了：「我每天這樣上班這樣賺錢，這樣活得不像我自己，我累，特別累！但是你知道嗎？我這麼堅持只是為了能夠有一天，找到我喜歡的那個人，我希望我的生命里有他來參與，我不管他變成了什麼樣子，只要哪怕他就那樣每天讓我看見，我心裏就會踏實。」

    「小裳，讓我們都冷靜一下好嗎？」趙東來嘆息一聲：「我想休息了。」

    「好，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們一起回國。」倪裳點點頭，在他臉頰上親吻了一下後，輕笑一聲後走出了病房。

    門外，紅姐忍了許久後，走了進去。

    「我覺得我欠你一個道歉。」紅姐走進去後知道趙東來不可能睡得着，自顧自的站在門口那兒說道：「你是警察，而我曾經是青帝身邊的人，我們本來就是楚河漢界不能來往的人，可能是我對警察特別敏感，所以見到你以後，總是害怕你會傷害小裳，所以一直有些排斥你，對不起。」

    說着，紅姐對趙東來鞠了一個躬。

    在她轉身的時候，趙東來開口了：「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紅姐身子頓了一下，然後轉過身來看着他，等着他要說的話。

    趙東來睜開了眼，做了一個很大的決定：「貫徹你之前的想法，這次，幫我，也幫小裳，讓她離開我吧。」

    紅姐身子猛的一震！

    趙東來這時候轉過頭來看着她道：「她還年輕，能讓她喜歡上我，本來就是我的福氣，在我落魄的時候，她一直這麼看得起我，為她做的，都是應該的，但現在，我變成了這樣，我是快30的人了，但她還年輕，才24歲，本該有她更好的青春年華，不能因為照顧我這個殘疾而蹉跎了。可以嗎？」

    紅姐沉默了。

    良久，她苦笑了一聲：「如果是在之前你們剛認識的那段時間，我可能會毫不猶豫的讓她離開你。」

    她又道：「但是現在，我已經左右不了她的想法了，這次她對你的感覺是愛，很明確的那種愛。所以，我不會阻攔了，我也沒資格再去阻攔。」

    說完，她轉身走了。

    等沒人進來以後，公孫無極才走了進來，一邊調侃道：「我要是有這樣的女朋友，傻了才去上山當什麼隱士，你也不用跟我上山了，你這心裏還有太多的東西放不下。」

    趙東來下定決心：「師父，我做得到。」

    公孫無極哼了一聲：「是嗎？那你家裏怎麼辦？你母親怎麼辦？你剛坐的家主位子，撇下趙家真的好嗎？你活着只是為了給你爸報仇還是為了讓趙家光宗耀祖？你若就這樣離開，我要是你爸，我會從地里爬起來弄死你。」

    趙東來愣了一下，然後沉默了。

    公孫無極嘆息一聲：「孩子，知道嗎？其實為師很羨慕你。」

    趙東來詫異的看向他。

    公孫無極嘆息一聲：「有時候，人糊塗也是好事，很多事沒必要去看開或者看破，當你看破紅塵了以後，你活着真的沒有任何意思，人最怕無欲無求，當你無所羈絆牽掛的時候，你的心和石頭沒區別，明白嗎？其實我希望你永遠都不要上山來。」

    趙東來：「師父，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上山服侍你，那是我欠你的恩情。」

    公孫無極笑了笑：「不到萬不得己，不要放下心裏那些羈絆和你牽掛的東西，記住你剛才對我說過的話，人活着就是要折騰才能證明自己活着，當你泯然於眾無欲無求的時候，其實你和死人沒什麼區別。」

    說完，他起身走了。

    臨走前，笑着對趙東來又調侃了一句：「這樣的姑娘，倘若錯過了，你會後悔一輩子。」

    趙東來：「但我怕嫁給我，她會後悔一輩子。」

    公孫無極失笑了一句：「是嗎？你是她嗎？你了解她嗎？永遠不要自以為是的以為了解對方，愛情和好女人，錯過了就會錯過一輩子，記住我這話。」

    趙東來：「你又不是情聖，你懂什麼。」

    公孫無極背對着他只是苦澀的微微一笑，昏暗的燈光下，他的雙眼有些迷離，他也沒在說什麼就走出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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