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小說 > 軍事小說 > 在下正是捉刀吏 > 第19章 寧何苦以身犯險

    飛紗村中,表面一切正常,然一到深夜便暗流涌動,人影虛虛晃晃。

    寧申二人,正在村中漏夜不停暗查。

    飛紗村方圓不過三里,人家戶總共也才三十幾戶,且因為近十年人丁減少之故,還有好幾間荒廢擱置的家宅。

    村民們的小院居所,皆是就地取材,取山中木材所建造而成。故結構簡單,屋內明朗通透,倒沒有太多可查之處。

    是以,三日過去了,寧申二人將飛紗村的每個犄角旮旯都探查了好幾遍,卻始終未發現有任何可疑之處。

    但他二人並未鬆懈失望退卻,仍舊默默想方設法,多方細查。

    這一日正午時分,五月的陽光正自熱烈光耀,斜斜穿過村口的草縫間隙,傾瀉般地投影在寧何苦的俊臉之上,映出三寸光陰。

    陽光猛烈刺眼,他先是用手遮擋,而後又由指縫間隙中望出去,只覺今日的陽光甚是與眾不同。

    他看着看着,突然雙膝一彎,便猶如彈簧般彈起身來,走出草叢,站在入村小徑中央,抬頭由指縫中窺視日光,隨後又將目光轉向不遠處的一大片雪流蘇樹上。

    他的雙目如此轉了兩個半圈後,似是心有了悟,便頓然放下那遮擋陽光的右手,死死盯着村裏的雪流蘇看,一動不動。

    看了足足有小半個時辰後,他突然就不管不顧地將目光投向了高高在上的,那道世人不可直視的巨大光環之處。

    強光烈日自然是凡人不可直視之的,寧何苦的雙目在驟然接觸到那道大日金光之時,便下意識的緊緊閉上了雙眼,隨之再緩緩睜開後,眼前是一片模糊不清的斑駁景象。

    但他沒有驚慌,也沒有企圖讓自己看得更清一些,而是難抑心中莫名激動,摸索着跌跌撞撞的來到草叢邊,喜不自禁,「老無,快起來,我瞎了。」

    申無謂被吵醒後,與前者相反的他冷靜異常,毒嘴毒舌,「你都瞎了,還興奮個什麼勁呢?」

    寧何苦憑聲摸到其身側,聲音中甚是喜悅,「我想,或許我找到了村民們眼盲的緣故了。」

    申無謂卻沒理睬他的興奮,而是拿了身邊的草笠往其頭上一蓋,冷漠無情臉,「你個瘋子能想到些什麼呢?」

    「我」不等寧何苦說完,申無謂便打斷了他,「坐好別動,我可不想終日與一個瞎子為伍。」

    隨後,他起身由隨身的布包里取出一綠色的小瓷瓶來,低頭為寧何苦的眼睛點上其中之物,還隨手撕下後者的衣裳一角,將之綁在後者的瞎眼之上。

    寧何苦任由他擺弄完,方神秘兮兮道,「大哥,你說村民們之所以會眼盲,會不會同陽光和村里大量的雪流蘇樹有關係呢?」

    申無謂還是冷漠冷靜,「所以,你就以身犯險,一直盯着雪流蘇和毒日頭看,再心甘情願讓自己的眼睛被日頭給灼瞎,對嗎?」末了,又加斥一句,「還真是瘋了,無可救藥。」

    「有大哥在,這點小傷,根本不在話下,弟何懼之有。」寧何苦撒嬌賣萌。

    申無謂的唇邊,總算是噙了一絲笑意,循着寧何苦的思維,「所以,你的意思是,村民們日日盯着這雪流蘇看,再加之夏季烈日當空,強光加上雪流蘇的純白之色,他們的曈孔便被慢慢侵蝕灼傷,久而久之便直至失明。」

    「對呀!聽聞北方的雪地獵人在冬日出獵時,皆會戴上自製的黑色護目器具,就是為了避免眼睛直視雪地。因為人若一直呆在雪地之中,久而久之,雙目就會被雪地白光所灼傷致盲。」

    「小子,你以身犯險,其心可貴,其行可嘉,但是,」申無謂眼眸中浸入一片濃濃憂傷,「難道你忘了不成,當日的梧桐村也是滿村的雪流蘇樹嗎還有,誰會傻到似你這般,一直盯着雪流蘇看呢?」

    他還沒說出來的話是,「我們梧桐村之人,從前亦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沐浴着陽光,看着雪流蘇樹,可我們村中,從無一人因此而失明。」

    「呵呵!」寧何苦尬笑兩聲,倏而又唇帶笑意,意味深長,「老無,我懂得,但我之所以折騰自己的眼睛,讓其稍微那麼暫時的失明一下,就是想以一個盲人的身份,再次去到飛紗村內。」

    申無謂:「」

    申無謂怔住了,他抬起眼眸,瞳孔放大中,「你小子,還真是膽大妄為!」

    斗笠下的寧何苦唇邊泛起的笑意絕美,「膽大妄為又如何,只要不是異想天開就行。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真正失明,又怎能完全融入到飛紗村中去呢?」

    申無謂沒說話,只沒好氣地建議,「其實,你完全可以假扮失明也行。」

    寧何苦微微搖頭,「那日我在村內走了一圈,發現村民們雖然眼盲,但絕對心明如鏡,且行動自如。有許多時候,我沒有言語,只是隱隱有這方面的心思想法,他們便能立時給猜測出來,可想而知,除卻視力,其另五識觸感是多麼的靈敏銳利。


    如果,我是一個假裝失明之人,定會在不知不覺間露出諸多破綻,如此反而會弄巧成拙,得不償失。」

    申無謂無法反駁前者,便只得又細瞧了瞧他的瞳孔,眼色略寬,第一次溫言道:「好在你的眼睛灼傷不嚴重,若定時上藥,再好好休養,五六日後便可痊癒如初。」

    「所以,我竟有六日的時間可以呆在村中?」寧何苦興奮反問。

    「六日?若你不遵醫囑,有可能一輩子都好不了。」申無謂見不得他此時還能笑得如此沒心沒肺,便冷言警告。

    寧何苦脈脈一笑,「身體髮膚,受之父母,苦定會珍之惜之,老無放心。」

    雖說申無謂依舊不放心,但他卻實在也沒有反對的理由。

    若想早日查得真相,寧何苦的法子,倒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況且他知道,以寧何苦的機智謀略和武功,定會在保全自己的同時,達成他想要的目的。

    可是,那是平日裏正常的他。今時不同往日,如今他是個眼盲之人,便自另當別論。

    申無謂思索不定間,寧何苦起身欲走,他一伸手,便攥住了後者的手臂,卻半晌沒有言語。

    盲人寧何苦聽着他沉重的呼吸聲,知他心中所憂,便拍拍胸脯傲然道:「老無放心,您忘了我是誰了嗎?雖然我如今是個如假包換的瞎子,然卻並不礙事。」

    頓了頓,他又湊近申無謂道:「因為,往日裏為着緝犯,我常常在暗夜裏追蹤奔波,早練就了雙目在黑暗中亦可視物的本領。所以,就算如今瞎了又有何妨,我仍如履平地,來去自如,也依舊是名副其實的大靖第一捉刀吏。」

    這是自他二人相識以來,寧何苦第一次如此自傲霸氣。

    申無謂卻聽得煞是感動,他明白前者如此高調自傲,自不是為了顯擺他的本事能力。

    他此舉,只是為了寬慰自己,好讓自己放心。申無謂鬆了手,還是特特叮囑了一句,「記得,我會一直在此處侯着,若有任何危險,你便吹響木哨,兩短一長,我即刻便會前來。」

    隨後,他將隨身的布包扔給了寧何苦,再在近處找了一根稱手的粗樹枝,一併塞到寧何苦的手裏,方才作罷。「裝就要裝得無懈可擊。」

    醫怪一旦正經起來,心思極是細膩入微。

    寧何苦接過樹枝在手中掂量幾下,又在地上戳了兩戳,甚是滿意,便沖他笑笑,口甜舌滑,「多謝大哥的拐杖,方認下大哥不久,就收到大哥贈於的第二件禮物了,有大哥就是好呀!」

    申無謂衝着他的背影嘟囔了一句,「還有黃精草湯也算,那可是仙草,神仙之草,不識貨。」

    寧何苦拄着樹枝拐杖,跌跌撞撞,一步兩步三步,途中還故意摔了兩跤,爬起來時也是滿身泥濘,衣發鬆散。

    等他被村民發現之時,便像是經歷了九九八十一難一般,衣衫襤褸,亂發翻飛,僅只剩下最後一絲力氣,搖搖欲墜。

    醒來後,他又聽到了那把熟悉的聲音,是之前那位奚老伯。「這位郎君,你不是三日前就出山去了嗎?怎的又折返回來了,難道是途中出了事故?」

    寧何苦伸手在虛空中抓了幾下,方才抓住奚老伯的手,帶着哭腔和後怕,「老伯,是我不好,我之前壓根就不相信山神詛咒之說,所以便沒聽你的話,我」

    沒有說全的話,有時候比說得完完整整更能引起人的重視!

    奚老伯握緊他的手,緊張擔憂之情溢於言表,「你沒走啊!那你這幾日住在何處?還有,你的眼睛是不是已經」

    「奚老伯,都怪我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啊!如今我的眼睛也瞎了,什麼都看不見了,什麼都完了,完了,我下半輩子,該如何活啊!」

    此時的寧何苦,將一個驟臨變故,又難以面對變故之人的絕望抓狂,崩潰無助,演繹得是惟妙惟肖,出神入化。

    奚老伯繼續抓緊寧何苦的手,眉毛因擔憂心疼而擰成一團,「你這小郎君,好生糊塗,怎的不聽人勸呢?你快說說,這幾日你都呆在何處,眼睛又是何時看不見的。」

    隨後,寧何苦飲了一杯奚老伯的兒子大雙奉上的溫茶後,方逐漸平靜下來,「那日一早,我出了飛紗村後,見後山草木茂盛綿密,土壤紅中帶金,以我多年挖草藥的經驗,像這種土壤里,十有八九定然是藏着名貴的藥材。而我這次出來,是接了一單生意,就是一定要找到黃精草方能回去。是以,我便繞到後山,在山上細細找尋起來。

    我白日裏就滿山找草藥,夜晚便宿在後山山岩之下。今日早間,日頭升起之時,我終於在一懸崖邊上找到了數株黃精草,我當時高興得不得了!終於可以回去交差,賺到一筆可觀的銀錢了,於是便坐在山坡上休憩片刻,隨便再欣賞欣賞村子裏的雪流蘇樹,然後就準備出山回去。」

    老人家屏息聽着,迫不及待的追問:「然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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