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小說 > 軍事小說 > 大秦鉅子 > 第二三八章 你在哪裡

    治陰工棚,呂雉皺着眉,咬着唇,照着棋經,擺弄着手邊的弈棋。

    這是她每日都要做的一項功課。

    李恪偏愛茶、棋二物,可她偏偏對棋無感,只能將勤補拙。

    李恪不在的時候,她每日皆要復盤三局,只是效果……依舊不怎麼好。

    棋經用辭晦澀難通,遠不如李恪講得透徹,呂雉天賦有限,往往費了大力,還是不能理解個中深意。

    比如這一步,為什麼要靠呢?

    她皺着眉頭,一腦袋漿糊。

    辛童賈愁眉苦臉地走了進來,隨意挑了個席位坐下,拾起木勺,給自己澆了一碗涼茶。

    「童賈老丈,前方如何了?」

    「如你安排,我令墨者偷襲,放翻了旦。不過捆人之事是小穗兒動的手,中間多有言辭調笑,氣得他破口大罵……」

    呂雉微微一笑:「旦兄憨厚,不如此不足以激起怒意。此乃權宜之計,老丈勿需介懷。」

    「我又哪是為此事苦惱。」辛童賈灌下涼茶,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憨夫君領着近半墨者,旦與監門領着鄉里與戰奴皆藏入深山,連田典都被五花大綁搶下來了。如今守御獏川的只剩下五十餘人,由儒君負責拖延時日。若是當中生出什麼意外……」

    「不會有甚意外的。」呂雉丟下棋子,起身為辛童賈斟茶,「里典服此人,自私忠權,怯懦好名,人非善類,卻又做不成惡事。想他這些天搖擺掙扎,甲乙螺旋不仍舊好好的麼?」

    「可他當真壓得住田吏全?」

    呂雉冷笑一聲:「壓不住也得壓!他此先被田典三箭阻退,此事早成了笑柄。若是再任由田吏全來拆獏行,到論功行賞之時,他卻該如何自處?」

    「原來你打的是這主意!」辛童賈茅塞頓開,急聲分析,「獏行如今已不可保,眼下的關鍵在何人拆除。若里典服令鄉里們拆了獏行,功勞自然是他的,可若是田吏全拆了獏行,便是里典服居功不小,行賞之時,也無人會念他的好處!」

    呂雉笑着點了點頭。

    辛童賈越說越興奮:「如此說來,儒君拖延之事易也,便是句注塞守軍抵達,有里典服在,我等也可高枕無憂。」

    呂雉秀眉一皺:「童賈老丈,句注兵卒將至的消息,確實了麼?」

    辛童賈大咧咧擺手說:「此事是里典服說的,無論真假,皆不曾脫出你的算計。有里典服在,我等少說也可再拖十日!」

    「這可不是拖幾日的問題……」呂雉緊咬着貝齒,憂心忡忡,「句注塞突然赤膊上陣,必是因為何處變故。我在想,莫非是良人那兒,有進展了麼?」

    ……

    如此一晃兩日過去。

    獏行外圍搭起了高大且厚實的腳手架,每一層都配置了防墜網和安全索,幾十個鄉里在儒的指揮下爬上爬下,還在繼續往高處擴充支架。

    田吏全總覺得這是有意拖延。

    可是里典服說了,這種平台,當日搭建獏行的時候建得更大。

    畢竟是好幾十萬斤的機關,想要安安穩穩拆卸下來,必要的防護絕不可少,而且準備做得越好,拆卸起來,肯定也能越發得快。

    這話說得頗有道理,因為搭建獏行的現場田吏全也來過幾次,雖說不多,但這樣的場面卻也見過幾次。

    更何況他也尋不到更好的法子。

    山老丈告訴他,十數日打戰,鄉里們死了六個,癃了十幾個,如今再也不願信他。他們只肯自己拆除獏行,若是他手下的官奴隸臣敢近到百步,那就立即停下活計,持棒備戰。

    田吏全細細想過,百步出陣,他的手下無論如何都攻不下獏行……

    被喪子之痛折磨得幾近瘋癲的田典妨至今還在治陰綁着,只要有人解開繩索,他隨時都能重拾獵弓,大殺四方。

    將乃兵之膽啊!

    兒子領着五十來人揍了他們三日,如今換上火力全開的老子,打戰的結果可想而知!

    田吏全心中苦悶難當。


    這小小的苦酒里,養出了恪,養出了旦,養出了田典妨這般箭無虛發的殺虎英雄,天爺對這片小小的地方,竟能偏心至斯?

    索性句注塞的軍士就快到了,事無緊要還則罷了,若是真的事急從權……

    那就讓大秦的虎狼將這個刁蠻的苦酒里,血洗了罷。

    田吏全冷冷一笑,扭過頭,恰見到目極之處煙塵沖天。

    說某人,某人就到!

    兩桿大旗從地平線上緩緩升起,白底黑子是為【方】,那是句注將軍方螣的字號,黑底白子是為【盧】,那是將軍親衛盧鑫的標誌。

    緊接着,數百軍士頂盔貫甲,背負着勁弩自道路盡頭奔跑而來。

    他們五人一列,橫平,豎直,十數健將騎馬在側,隱隱將一員猛漢護在當中。

    盧鑫,句注塞軍侯,句注將軍親衛統領,手下親兵整兩千人,俱是一等一的精銳之士!

    為了一個小小的苦酒里,居住將軍竟派出了精銳親隨?

    平台上的工作也停了。

    鄉里們站得更高,對軍陣來人也看得更加清楚。

    消息被第一時間傳給了儒,儒面色陰沉,一面遣人悄悄將田典妨送進山里,一面令鄉里們退到治陰,徹底放棄拖延之策。

    鄉里們是不能反抗大秦兵卒的,任何一點輕微的意向,都可能被抓住痛腳,給整個苦酒裏帶來滅頂之災!

    所以,此事到此為止了麼?

    儒在心中悲哀想到,苦苦拖延二十餘日,耗費金錢數千,鄉里人人帶傷,到最後,還是不能守住獏行麼……

    先生,你在哪兒?

    治陰之地,呂雉站在進山的路口久久不言。

    不久前,旦的家人,李恪的家人,還有辛府眾人盡數鑽進了大山。

    可她還是不甘心……

    腦汁絞盡,機關算盡。她不知道李恪在哪兒,但從句注塞的反應,她就能猜出,李恪必有所獲。

    儒的拖延是為了爭取最後的時間,可是最終,卻仍是句注軍塞更快一籌!

    獏行一毀死無對證,接下來,說不定便是漫長的逃亡了……

    呂雉銀牙咬碎,扶着山壁,望向天邊。

    良人,你在哪兒?

    恆山之上,旦與憨夫立在山崖,遙望着天邊煙塵。

    那是獏川的方向。

    呂雉已經遣人通報了消息,如今鄉里們大半散回里中,留在他們身邊的,只剩下戰奴四百,墨者數十!

    旦捏緊了腰間的遂願長劍,沉聲詢問:「憨夫君,我等可有勝機?」

    憨夫遺憾搖頭:「秦兵之利,在陣,在弩,在重甲兵車,個人勇武與其當面,幾無用武之地。旦君,山下有大旗兩桿,足見其兵鋒之盛,我等在獏川無險可守,戰,則必敗!」

    旦狠狠一拳垂在樹上,不甘說道:「那豈不是要眼見着獏行被毀?」

    憨夫只能默然點頭。

    旦憤怒地低吼,一轉身,衝下山崖。

    他的心裏只有一個念頭。

    恪,你在哪兒!

    此事此刻,苦酒里,獏川邊,恆山畔,峻岭間,都只剩下這唯一的念頭。

    李恪……你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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