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露連環的扣動板機，每開一槍之前都調整過槍口的位置，確保命中完全不同的地方。

    她手持的沙漠/之鷹經過改裝，使用的子彈有着特殊的彈頭，貫穿性比一般的子彈強許多。

    以凌露現在的修為，普通口徑的輕型槍械即使命中也效果不大，但這種能射殺犀牛的高威力手槍就是完全不同的說法了。

    當然前題還是要打中。

    墨眉的劍尖與地面垂直，墨封單以劍身擋下凌露的子彈，就是故意射往腳趾的都被他的長劍擋着，甚至連讓他移動一下腳步都做不到。

    並不是墨封可以看到子彈，而是單靠凌露的動作與槍口的位置判斷着彈點，單是這點就顯示出驚人的自信。要是其中一槍擋歪了，即使墨封的肉體已經練至猶如鋼鐵一樣也同樣會開洞的。

    凌露走到墨封與伍宜之間，隨手把打光子彈的沙漠/之鷹丟到一旁。

    由此至終墨封都沒有阻止她，甚至還比出手勢示意手下們繼續待着。

    「凌副席，你要跟我交手嗎？」

    「我想跟首席閣下挑戰許久了，剛好今天是一個好日子。」

    「……再過四丶五年，你或許會是個可以跟我一決生死的對手，但現在……」

    「敗他，我只需三招。」墨封的劍尖指了指倒在旁邊的林明溱∶「至於你，十招之內，取爾首級。」

    —那並不是妄言。

    剛剛伍宜姑丈的一戰凌露全都看在眼中，墨封已經多年沒有出手，有多少實力只是外界人的推測。但剛剛那三劍顯示出他不論是技巧丶力量跟速度都在駭人的境界。

    十招已經是高估，就剛剛墨封表現出來的實力，凌露估計自己最多接上七丶八劍。

    凌露一把抓着肩膀，接着隨手一拉把整身的長裙扯掉，露出其下那套貼身的黑色無袖運動服。

    對於現今的凌露來說長裙不會做成任何麻煩，就是她穿迪士尼公園那種米老鼠玩偶服依然行動無阻。但對手是墨封，組織中的首席殺手，凌露連半分的優勢都不能放過。

    她左右手往大腿外側一摸，雙手抽出兩道金光，這是凌露一直藏在身上的武器。這不是很奇怪的事，在場的殺手十個有九個身上都帶着武器，那怕完全沒有想過動手，這純粹是職業習慣。

    這是伍宜當天送贈她的雙劍，想不到會在這種場合用得上。

    右手那把長劍全長達四尺，護手呈蓮花狀，並鑄蟠龍紋，劍身狹長，通體泛金黃光華。近柄部吞口處刻有篆文劍名。

    左手的短劍全長僅二尺餘，刃身寬厚如刀，中央沿劍脊開有血槽。護手及吞口成一虎頭浮雕，全劍造型展現猛虎之兇狠。

    看到這種架勢，墨封知道凌露已經做了選擇。

    「可惜。」

    墨封說着，他是真心的感到可惜。無敵了近七丶八十年的時間，他已經許久沒有遇到挑戰。人生活到這個年紀，其實早就已經變得清心寡欲，所有東西都不在意了，甚至連此次的行動，都不是由他出面商定的。

    墨封會首肯的原因很簡單，他認為這事可能會很有趣而已。

    凌露是少數被她認為有資格的潛在對手，在多次的暗殺下依然頑強地活着，還一直變得更強，他原本還期待再過幾年等凌露成長起來可以進行一場激烈的生死搏鬥，為他漫長的武道生涯寫下一個完美的句點。

    但凌露大概也活不過今天了。

    凌露手握雙劍，雖然看似冷靜，但內心一把聲音一直在持續發言。

    「不是吧？你不是很清楚打不過這老傢伙嗎？還出來干甚麽？坐在一旁看戲就好了。」

    「伍家是生是死關你甚麽事？因為伍宜？為她這麽拼命值得嗎？」

    「你心知肚明，你不是她的第一個，也不會最後一個，說不定某天她終於玩膩你了，說分手就分了。」

    「不然你還期待甚麽？跟她結婚嗎？別傻了，這種大小姐，最後結局就是嫁入某個有財有勢的大家族而已。你出身這麽低微，你就是是男的也沒有多少機會。」

    「看看眼前這個老頭，人家開開心心的活到百來歲了。你的天賦不差他多少，要是現在收手，你也可以長命百歲，過着快樂的生活。」

    「你還有大好青春，不要白白浪費在這種地方，你沒體驗過的東西多着呢，你的人生正要開始而已。」

    「好好想想吧，傻女孩。」

    凌露很清楚明白∶這是自己多年的殺手生涯與人際經歷所培養出來的思考模式，是自己心中的理性思維得到的正確答案。

    凌露長時間研究心錨與借相的技巧，早就明白人的所有心靈活動都不過是假象而已，很容易就能製造丶重現或是模仿。這一刻還是要生要死，下一秒就覺得沒有所謂的情況多不勝數。

    人的感情是很不值錢的東西，太容易受外界的環境所影響。而且保質期太短，非常容易就變質。

    但即便知道如此，她還是踏出來了，站在組織的最強一人面前，抽出自己的兵器。

    —人是矛盾的。

    這是凌露十八年的人生中對人性最精簡的了解。

    —人最矛盾的地方在於他們明明常常做着矛盾的行為，卻還是不能接受自身的矛盾。

    而凌露此刻雖然做出這如此矛盾的非理性行為，但卻明確的感到……

    —我不會後悔。

    「算了，」內心的聲音就像放棄了說服一樣∶「你喜歡就好。」

    「露露……」

    伍宜雖然對武術沒有多深的認識，但與凌露親近多時，單是看凌露表情的細微變化就知道了∶她完全沒戰勝的信心。

    凌露不同於自己或是她的姑丈，墨封沒有半分手下留情的理由。

    「他不是要我的命，你不需要做到這種程度……」

    「或許幾年後，等他老死了，你就可以……」

    伍宜的聲音如蚊蚋般在凌露耳邊響起∶「……現在跟他交手，你會死的。」

    凌露轉頭望向伍宜，眼神凝重無比，就像要把她的樣子深刻的印在自己腦海之中一樣。

    凌露微微一笑。

    「這樣就足夠了。」

    凌露雙手交錯在胸前，右手的長劍舉到左肩膀，左手的短劍則貼在小腹的右側之上，兩手擺出的都是反手出劍的姿勢。

    她雙目凝結，墨封開始聽到兩把長劍之上傳來兩道綿長細密的咆哮。

    右劍之上，彷佛隱現一道飛翔於雲間丶有着長蛇般身軀的神獸。

    左劍之上，某種穿梭於無盡林木，咆嘯山林的巨物正蠢蠢欲動。

    借相練到一定的境界，並不只能影響自身，那強大的意志力甚至可以讓他人都感受到那幻想之物。

    兩手的劍柄都斜指向地面，使得他能看見劍身上的篆文劍名。

    作為生於清朝末年的人，墨封年少時接受的是讓人考取功名用的那種中國傳統式教育，他的國學根基無比深厚，一眼就看出那篆文的意思。

    「龍棘丶虎辟……」墨封是年過百歲的劍道高手，他對古今中外的名劍與劍法都有深入研究，單看名字他就知道這雙劍的來歷。

    不過更響亮的，還是搭配這對長短雙劍所使用的劍法。

    青城派最高絕學∶雌雄龍虎劍。

    青城派，發源於四川灌縣(今都江堰市)的青城山，乃中國着名的道教源流。雖然在金庸的笑傲江湖中作為路人門派出現，但現實之中的青城派實是一着名的武術名門。

    單是清朝兩百多年間，出身於灌縣的武舉人數目就到達了111名，同時還誕生了一個武狀元。其掌門人到現代依然有着相當的曝光率，還經常上鏡到電視上表演武功，或是出書教人道家養生法門。

    雌雄龍虎劍∶相傳為天師張陵親創，具有斬妖治鬼的神妙力量，流傳已千餘年——這些當然不過是假託的傳說。但這劍法確實極早成形，為每代青城掌門必修的絕學。

    雖然這套劍法現在連青城派本身都已經失傳了，就只在墨家之中保留起來。說起來，伍家故意把這套上乘的劍法藏而不宣，也大概是為了這種時候用的。

    「不需要十招，一招就夠了。」

    凌露說着，她已經掃走心中的所有迷茫，現在她只剩下一個目標∶打敗眼前的對手，與伍宜一起，活下去。

    墨封整場戰鬥之中首次動容，凌露說出的是她唯一可能戰勝的方法。

    就像要讓一個普通人跟一名海軍陸戰隊精英在一個森林中互決生死，明顯普通人是半分機會都沒有。但如果是讓他們兩人互拿一把手槍進行西部牛仔式的決鬥，雖然普通人勝算還是低，但至少還有勝利的希望。

    因為決定勝利的方式由多個條件簡單地濃縮成一個∶拔槍的速度。

    要是比劍術的話，凌露再怎樣天才，也不可能比得上握劍握了過百年的墨封。要是用普通的方式對劍，她的確過不了十招。

    但如果是捨身互斬的話結果就難說了，他們的身體雖然早已經不懼尋常刀兵，但還是擋不了手中名劍的一擊。

    當然凌露現在只是把戰術的可能性從無變成有，機率同樣也很低就是了。

    墨封舉起墨眉劍，這把劍絲毫不比凌露的龍棘丶虎辟遜色。而墨封所使用的劍法，更是跟雌雄龍虎劍不相伯仲的頂級武學。

    墨子劍法，始源於春秋時代，由墨子本人發明。本來是一套防禦性為主的劍術，經過兩千年的改良與演進，把原本為了彌補殺傷力不足的∶「墨氏劍法補遺三大殺招」加入到劍法之中，已經變成了一套完整無比的頂級劍法。

    雖然以現在的形勢，墨封甚至連親自動手都沒有必要。只要後方的手下一涌而上，基本上凌露就只有死路一條。

    但他可是墨家的首席，而且這正也是他所期待的∶有趣的事情。

    兩人對視着，一個是才華橫溢的天才，另一個是身經百戰的老將。

    他們再沒有多餘的動作與說話，兩股無形的氣勢早已經把整個體育館籠罩起來。

    場中已經靜得連一根針掉到地上都能聽見，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再動起來的瞬間，就已經是分出勝負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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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集致敬了許多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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