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鎮撫司昭獄。
孟都端坐在監房,凝視着鐵窗外的夜空。
一襲粗布衣裙並不能擋住她的天香國色。
她手捏着一朵花兒,是一名好心的獄卒採給她的。
一個女人,一朵花兒,給這個單調的空間增添了幾分美感。
孟都原本生的美,如今又去了頑疾,臉色少了幾分蒼白多了幾分紅潤,更增添了幾分嫵媚動人,像令一朵盛開的花兒。
人花嬌!
見過孟都的人都有這種感嘆。
話說昭獄已經有很長時間沒進過女犯人了,尤其是這樣美麗的女犯人。
只可惜花兒開得再嬌艷,也有敗落的時候。
朱瑞餘黨,前太子的女兒,白蓮教的叛逆,無論是哪一條都能讓她人頭落地。
孟都心清楚,當初她來的時候做好了覺悟。
為了蘇則,她不後悔。
出乎她意料的是,錦衣衛和昭獄的人都沒有為難她,反而將她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並關押在單人高等牢房,免去了跟虱子跳蚤為伍。
腳步聲忽然響起,幾名錦衣衛的高官走了進來,為首的一人正是北鎮撫司鎮撫使畢節。
他的身後站在兩名千戶和一名百戶。
終於到了這麼一天嗎?
孟都笑了笑,優雅的站了起來。
她自幼被輔國公朱瑞當作親女兒培養的,一舉一動都充滿了威儀。
「畢大人,你什麼都不要問了,我都認。」
孟都輕描淡寫的說道。
當初朱瑞是勛臣的首領,刻意的跟錦衣衛搞好關係,李頌石、畢節都是府的常客,孟都作為朱瑞的義女自然也不陌生。
雙方也合作過幾次,當然都是在朱瑞造反之前。
畢節的臉色十分古怪,想笑又笑不出來。
「你可以走了!」
走了!
孟都愣了一下,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但見其他人的面容也十分的古怪。
「本衛現已經查明了,孟都早死在了陝西,我大明朝法令嚴明,不會放過一個惡人,也不會冤枉一個好人。姑娘,你自由了!」
畢節一板一眼的說道。
什麼?
孟都身子震了震,臉色變得古怪開來。
畢節這不是睜着眼睛說假話嗎?別人不知道自己,他豈能不知道?
明知如此,還是要放她離開,這是要鬧哪樣?
饒是孟都聰明多智,此刻也被弄糊塗了。
大人!
她還想說什麼,卻被畢節打斷了。
「姑娘,天恩浩蕩,你還是快走吧,否則的話本官要辦你一個妨礙公務的罪名了。」
可是……
孟都理了理思緒,道:「我走了,蘇則會不會有罪?」
獲得了自由,孟都沒不高興,反而隱隱有些擔憂。
她之所以自願來京認罪,主要是為蘇則開脫罪名,蘇則的罪名不能開脫,她死也不會瞑目的。
畢節不耐煩道:「蘇則有沒有罪,本官管不着。本官可以確定的是,你現在離開,不得有誤。」
我不走!
孟都忽然又坐下了,一字一句道:「在沒有確認蘇則無罪之前,我是不會離開的。」
什麼?
畢節身後的錦衣衛高官不由的面面相覷。
原本他們對老大突然釋放孟都有些不解,這女的可是朱瑞的余逆、皇帝欽點的要犯。
但孟都的反應讓他們更是不解。
人家似乎還有些不領情呢?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結果是一個拼了命的放人,另一個拼了命的不走。
錦衣衛的高官瞬間凌亂了。
這時另一個身影走了進來,低聲道:「畢大人,這件事還是交給我吧!」
畢節立即鬆了口氣,急忙抱了抱拳,道:「既然如此,多謝大人了。」
他是錦衣衛的兩大高官,又掌控着要害的昭獄,滿朝武哪個不敬畏他三分?
可是這一個小小的孟都卻給他出了極大的難題。
自昭獄成立那天起,沒有人從昭獄一毛不損的走出去過。
這女子算是開天闢地頭一遭了。
他畢節一向都是抓人,放人的活兒還是第一次干。
昭獄放人,那可是鐵樹開花千年難得一見。
其他的犯人聽到這個消息那還不得感恩涕零趕緊離開?
這女子倒好,還犟了。
我不走了,您看辦吧!
畢節滿肚子的委屈沒地方說。
話說這種好人好事,他還真幹不了。
畢節帶着人很快離開了。
房間裏只剩下兩個人。
那人緩緩走了幾步,來到了孟都的面前,淡淡一笑,道:「好久不見了,孟都!」
是你!
孟都雙目瞳孔一縮,冷冷的打量着眼前這個人。
其實在剛才她認出了這個人的聲音。
謙之!
昔日朱瑞最信任的心腹謀士。
此人以前只是朱瑞身邊的一個窮酸士,如今也搖身一變成了朝廷的三品大員。
「恭喜你了,另投了主子,升官發財自然不在話下!」
孟都淡淡一笑。
按理說,她已經清楚了自己的身份,跟朱瑞也沒有任何瓜葛了,謙之背叛與否跟她沒有任何關係了,她也犯不着生氣。
但是從孟都的潛意識裏還是看不起這種賣主求榮的人的。
謙之是聰明人,哪裏聽不出孟都的語調。
他苦笑了一聲,道:「孟都,你似乎對我有了誤解……」
謙之!
孟都忽然打斷他的話,道:「我已經得知了自己的身份,跟朱瑞也沒有什麼瓜葛了。所以你是背主也好,令投明主也好,跟我沒有任何的關係。」
頓了頓,又輕蔑的道:「說吧,你們究竟有什麼陰謀?」
她並不認為朝廷會輕易的放過自己。
北鎮撫司放人,只有一個解釋,那是有更大的陰謀。
謙之長嘆了一聲,良久才道:「我是為了蘇則而來的。」
蘇則!
聽到這個消息,孟都的臉色閃過一陣柔色。
如果說這個世界還有什麼牽掛的話,那也只有蘇則一個人了。
「我已經認罪了,朝廷難道還不快赦免他的罪惡嗎?」
孟都不悅的問道。
「孟都,你不要着急!」
謙之急忙道:「蘇則跟白蓮教沆瀣一氣,反抗朝廷,原本是死罪。但是朝廷念在他是個人才,也想讓他為朝廷效力。只是害怕他以後又會做出對朝廷不利的事情。所以……」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道:「如果你能夠約束他為朝廷效力,那麼他的事情都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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