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上齊，吃得差不多，呂冬叫停正在閒扯的幾個人，尤其七叔和坐他旁邊的杜小兵，準備說正事。

    「咱下午就去進貨，進貨需要錢，大傢伙都確定投資。」呂冬看了眼李文越：「不包括文越，文越過來幫忙做個見證，也寫個簡單協議。」

    李文越拿走碗筷，掏出紙和筆，放在面前桌子上，呂冬繼續：「說下各自的投資額，咱們心裏都有個數，我這邊籌集了6萬塊錢。」

    留足過年的錢和應急的錢，這是呂冬能動用的最大資金數。

    喬衛國第一個說道：「冬子要干我就跟着，我就一萬塊錢，都取出來了。」

    這是懸賞獎金加半年給呂冬打工掙的錢。

    喬衛國把錢交給呂冬，呂冬當面清點。

    呂冬之前跟他們說過，這是賺錢的好機會，但從呂春那裏得到的消息沒往外傳，喬衛國和宋娜都是嘴巴嚴的，七叔和杜小兵倆人不好說，尤其七叔，說不定啥時候就當渾話漏出去。

    消息泄露給太多人，先不說對他們生意的影響，上面追根溯源的話，呂春都有可能擔干係。

    宋娜翻開自個的包，一疊錢放在呂冬面前：「我也出一萬。」

    呂冬收好喬衛國的錢，清點宋娜的，又說道：「七叔出了一萬，錢已經給我了。」

    呂建仁接話：「我的獎金叫他坑了！誰家侄坑自個叔？」

    在座的多少都了解七叔，沒人接話。

    杜小兵從兜里掏出一萬，直接給呂冬：「我只能湊出一萬。」

    呂冬點點頭，老杜的錢都扔在商鋪上了，還欠了他堂姐一腚帳，這一萬都可能是擠出來的。

    果然，杜小兵又說道：「賠了的話，我過年連給寧雪買東西的錢都沒有了。」

    要是等過完年再投，他就有錢了，過年能收不少紅包。

    「那就別買了。」呂冬先玩笑說一句，接着正兒八經說道：「總計十萬塊錢！這些錢，咱們全部做煙花爆竹生意！錢投進去，東西賣出去，賺回來的錢會再去進貨，中途不能退出，咱們五個人，不計算工資，一直到大年三十下午，集體算賬分錢！」

    呂冬又說道：「關於分賬的事，咱們提前說明，如果賠了錢，按投資比例算。同樣的，如果賺了錢，也按照投資比例算，期間產生的各種費用咱們共同承擔，到時刨出來。」

    到大年三十算賬？杜小兵犯難，這怎麼給寧雪買點好的過年禮物？但話說出去，錢交出去，以他的為人自然不會反悔，咬咬牙：「可以！」

    喬衛國應道：「我聽冬子的。」

    宋娜說道：「行！」

    呂建仁隨口一句：「錢你都坑去了，願咋折騰就咋折騰。」

    後面，呂冬又說了一系列注意事項，比如七叔抽煙的問題，大集上的安全問題等等。

    其餘四個人，包括呂建仁在內，完全以呂冬為主。

    李文越按照呂冬說的，寫了一份簡單的協議，呂冬率先簽字按上手印，說道：「十萬塊錢的買賣不小了，咱們都是自個人，啥事啥話說在前面，萬不能因為錢傷了感情，都好好看看，也算立個字據。」

    回來這半年裏，呂冬遇到很多人很多事，能走到一起又交好的，品行自然不差。

    差的那些，他自動就會保持距離。

    「我去衛生間。」呂冬兜里揣上錢包出去上廁所。

    完事出來，準備去前台找老闆結賬，發現杜小兵正在那裏掏錢包，連忙走過去。

    「老杜！」呂冬壓下他手：「說好了我請客。」

    杜小兵樂呵呵說道：「我們兄弟，誰請不一樣？」

    正說話，宋娜走過來，掏錢給老闆：「用我的！」

    呂冬一把拉住她手：「黑蛋……」

    老闆誰的錢都不接，說道：「你們先商量好。」

    呂冬無奈，將宋娜和杜小兵推一邊，把賬結了，三人一起回去。

    吃飽喝足，李文越騎呂冬嘉陵摩托車回去，呂冬騎上宋娜小木蘭，讓她坐七叔開來的大頭車，一起去租來的水泥廠倉庫。

    摩托車全都放在倉庫里，一行人坐上有兩排座位的大頭車，準備去臨淄市進貨。

    呂冬從倉庫找來幾根棍子，讓放在車上，隨手就能摸起來。

    「行啊，冬子！打狗的棍子準備好了！」呂建仁發動大頭車，駛出倉庫大門：「回來咱逮幾個狗，讓你們瞧瞧我手藝！」

    杜小兵跟七叔接觸少，說道：「我……下不了手。」

    呂冬說道：「別聽七叔的，這是防備萬一用的，路上有時候不大安全。」

    呂建仁接話道：「越過年越容易出事，過年都需要錢，掙不到錢的就會動心思。」

    十萬塊錢現金帶在身上，肯定得多注意。

    呂冬專門叮囑：「七叔，路上多看着點！」

    「曉得！」呂建仁大事上不糊塗：「過收費站就不是青照地界了，小心無大錯。」

    大白天的走大路，又是臨近的市，其實也沒那麼誇張，只是十萬塊錢現金帶在身上，人自然就會提高警惕。

    順着省道走，過收費站交錢，一路上都挺平靜，臨淄市煙花製造廠肯定不會建在市區，地址在臨淄西郊，距離青照本就不算多遠。

    不到一個小時，大頭車就到了地方，然後開始漫長的等待。

    臨近過年，煙花爆竹來到一年最大的旺季，來進貨的車很多，從廠區入口順着路排出來老遠。

    呂冬下車看了下，前面得有十多輛車。

    回到車上，呂冬說道：「估計得等大半個小時。」

    宋娜說道：「過年家家戶戶放，需求量大……」

    嘭——嘭——

    有人敲副駕駛這邊車門，呂冬隔着窗戶看一眼，是個普通中年婦女，搖下車窗問道：「大姐，有事？」

    中年婦女瞅一眼廠區，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問道：「要貨嗎？」

    呂冬問道：「正規貨？」

    「買啥正規貨！」中年婦女從衣兜里掏了掏，拿出幾樣東西：「便宜！比正規貨賣的還好！要不要？」

    宋娜趴在副駕駛上，看了眼，是煙捲爆仗，也就俗稱的大白皮！

    呂建仁也看到了，問道：「咋賣？」

    呂冬卻一把將他推回駕駛位上，說道：「不好意思，大姐，我們不需要。」

    說完，車窗立即搖了上去。

    中年婦女掉頭走，邊走邊嘀咕：「傻的嗎？掙錢的營生都不干！」

    呂建仁說道：「冬子，這玩意利潤高！」

    「不，我們不做這個！我們不碰非法的東西！」呂冬搖頭，非常認真說道：「七叔，聽我一會，行不行？」

    呂建仁本身就沒正兒八經做過買賣，擺擺手：「隨便你折騰。」

    他心裏多少有點數，做買賣上，連三叔都聽呂冬的意見。

    杜小兵和喬衛國根本不關心，湊在一起看武俠打發時間。

    他們眼裏，有呂冬在都不算事。

    宋娜看看呂冬，再看看遠處的中年婦女，聯想到呂冬在大學城的方方面面，若有所思。

    車子隔斷時間往前挪幾個車位，半個小時後排進廠里，呂冬直接打電話問過，去領了報價單回來。

    這裏進貨不是按掛或者個賣，而是按箱賣，報價單上有明確的價格，在這個需求旺季，講價的事不用想，除非找到特別妥帖的關係。

    呂冬沒有這樣的關係，只能按廠里規矩來。

    煙花廠倉庫很大，門口能同時容納四輛車裝貨，呂建仁開車等着排隊，杜小兵和喬衛國等着過會搬箱子下苦力，呂冬去辦買貨手續。

    宋娜有心，也跟了過來。

    辦手續的這裏有樣品，有箱子規格，呂冬進貨有時會借用鐵叔大頭車，後車斗能裝多少有了解，挑着記憶里過年最常見的貨要。

    鞭炮、手花、摔爆仗、劃爆仗、響天雷、鑽天猴、二踢腳、火樹銀花等等。

    當然，他不是來這一趟，這麼多錢的貨，大頭車一趟拉不了，明天會繼續過來。

    挑好貨，交錢辦手續，廠里的人悄悄說道：「不要出廠手續，能下仨點。」

    呂冬明白他的意思，出廠手續涉及稅收，與進貨方關係不到，他前面倆都沒要出廠手續。

    「我要手續。」呂冬早就想好了：「按照正規手續走。」

    辦完手續，他和宋娜往回走，後面有聲音：「有錢不知道省，要啥手續！」

    宋娜漸漸看明白了，她知道呂冬辦了青照的臨時銷售證，這邊非法的大白皮不要，廠里哪怕多花錢也按照正規手續走……

    提貨單交給倉庫的人，貨車倒到倉庫門口，有叉車把貨運過來，呂冬讓宋娜去點貨驗數，他跟呂建仁、喬衛國和杜小兵一起裝車。

    有些貨一箱子很沉，一個人根本搬不了，這也是呂冬把人都拉過來的原因。

    一個個箱子摞在一起，高度很快超過車頭，要按照大頭車載重，百分之百超重。

    但這種車，真按照載重來，裝不了多少東西。

    甚至有些廠子出的小貨車，自重就超過了最大載重，卻照樣掛牌跑。

    貨裝好，蓋上早就準備好的篷布，拿上出廠證明，大頭車順利出了煙花廠。

    「還得來幾趟？」呂建仁問道。

    呂冬算了一下：「三四趟，估計明天一天不夠。」他轉頭問後座上仨：「你們有空？」

    「有空！」仨人應下來。

    裝車卸車都是體力活，又沒其他設備，人少了不好辦。

    回去路上，快到收費站，隔着還有幾里地，前面車速變慢，漸漸排起長龍。

    呂冬看形勢不大對，嘀咕：「不會有查車的吧？」

    想過個好年，誰都需要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