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照火車站，老式的大棚站廳透風透氣，裏面的溫度感人，鐵質的長椅冰涼一片，呂冬在這裏坐了一會，冰的的屁股難受，乾脆來到出站口。

    劉再招趕緊從後面跟過來。

    縣一級的小站點，不用指望有電子顯示屏這麼高大上的東西。

    呂冬回頭看一眼火車站的大掛鍾，已經九點鐘了。

    因為敞開式的大廳，他還看到距離火車站不遠的縣城第一高樓。

    隨着大學城眾多商業樓啟用，這早已不是青照第一高樓，但12層的樓高，仍然是縣城最高的建築。

    海龍大廈的招牌沒了，楊富貴和馬運來判刑之後，這棟大廈被銀行收走，經過拍賣以後，改成了千禧龍大酒店。

    主做餐飲和酒店住宿業務，據說還與縣政府對接，承接很多對公接待業務。

    呂冬忽然想到楊國強，出國就別再回來，回來也別回青照。

    「快到點了。」劉再招等的有點急：「會不會晚點？」

    連高中生都知道火車晚點是正常情況，呂冬看到陸續有人來出站口這裏，提醒道：「看好你東西，包轉到前面來，出門在外，尤其人多的地方，包放在前面才是你的包，背在後面就不是你的包了。」

    「哦。」劉再招趕緊把背着的小背包轉過來背在前面。

    接站口這裏聚集不少人，一部分是接站的，另一部分都是跑出租的司機。

    過會免不了上演一場搶客大戰。

    常在這片混的，應該都形成默契，一旦有人選了某個司機，其他人不會再去搶買賣，要不然每天都不夠打架的。

    有幾個不到二十歲的女孩過來，穿着帶有紅十字的馬甲，掛着胸卡吊牌，手裏拿着筆和文件夾。

    「你好。」

    其中有個一眼就看上了年紀不大的劉再招，文件夾放在劉再招面前：「我們是中華紅十字會的，正在為聾啞兒童募捐，您能獻出一份愛心，幫幫他們嗎？」

    劉再招看文件夾上的表格，有人在上面寫着名字和聯繫方式，後面還跟着捐款數額，五塊和十塊的都有。

    再看對面的人，有胸卡又穿紅十字馬甲，透着股可信。

    劉再招拉開包就準備掏錢?　呂冬已經注意到了?　抬手按住劉再招的包。

    「沒帶錢。」呂冬沖那馬甲女擺擺手。

    馬甲女倒也沒糾纏，立即去找下一個目標?　反正火車站人多?　總有愛心泛濫的人。

    劉再招看看馬甲女，再看看呂冬?　小聲問道：「這是騙子？」

    呂冬說道：「不知道。你想捐款幫人，有更好的渠道。」

    有火車進站的聲音傳過來?　從出站口看過去?　能見到綠皮貨車從西邊過來，隨着長長的列車逐漸停下，車門打開後，陸陸續續有不少人出來。

    這還沒到春運高峰期?　下車的人大部分都是學生。

    「我姐姐！」劉再招興奮的衝車站裏面揮手：「姐姐?　這邊！」

    可能是將近一年沒見，劉再招看到劉琳琳，特別的高興。

    呂冬也看到了劉琳琳，快一年沒見，外貌變了不少。

    去年就留起來的頭髮?　如今變得更長，在腦後紮起一個長馬尾?　白淨的臉上沒有了紅痘，隨着人接近?　隱隱能見到幾個很淡的痘印，這對面部爆發過激烈戰痘的女性來說?　運氣足夠好。

    火車站的檢票員打開出站口鐵門?　人陸續檢票出站?　那些出租車司機，立即涌過去攬客，聽到有外地口音的，甚至拉起對方的行李就往車那邊拉，逼得人只能跟過去。

    去遠去近沒關係，哪怕是火車站邊上的第一高樓，也能拉着人跑上十里路。

    青照這邊的火車站，恐怕要再過幾年，經過數次治理，才會禁止拉客的人入內。

    劉琳琳落在出站的人後面，出來的時候入已不多。

    「姐！」劉再招衝過去接她手裏的包。

    劉琳琳沖她笑笑，看向走過來的呂冬，有些意外。

    呂冬攔住要搶劉琳琳拉杆箱的一個出租車司機：「這是我妹妹。」

    司機不會在車站裏面鬧事，連忙去找下一個人。

    呂冬接過劉琳琳手裏的拉杆箱：「走，這裏太亂。」

    劉琳琳和劉再招跟上呂冬，前者問道：「你怎麼來了。」

    一年沒見，劉琳琳脫口而出的普通話，可比呂冬和宋娜標準多了。

    劉再招搶先說道：「冬哥有車，昨天聽說你回來，就一起過來接你了。」

    劉琳琳跟以前一樣，話不多，輕聲說道：「謝謝。」

    「咱們六年老同學，客氣啥？」呂冬拖着拉杆箱出站廳，朝站前不大的小停車場走去，邊走邊問道：「走了一晚上？」

    聽着熟悉的鄉音，劉琳琳有些親切，又有些陌生：「這趟火車慢。」

    慢車比快車車票便宜不少，雖說擠了一點，好在從始發站上車，有坐票。

    來到車前，呂冬打開後備箱，拉杆箱放進去，又指了指劉琳琳背着的大背包。

    劉琳琳趕緊脫下背包，遞給呂冬，好奇的看着黑色的桑塔納。

    非常明顯，這一年沒見，老同學變化很大。

    呂冬關上後備箱，招呼：「上車。」

    劉琳琳沒說話，默默的上車，看着呂冬開車出火車站。

    後座上的人不主動說話，車內氣氛沉悶，呂冬邊開車邊問道：「這次回來待多久？」

    劉琳琳說道：「看看吧，沒有意外情況，等過了正月十五再走。」

    車子從站前街經過，劉琳琳看着街道兩邊，除了多一棟高樓，其餘變化不大。

    比起日新月異的京城，家鄉的縣城仿佛沒有發展，好像停滯不前。

    看慣了大城市的車水馬龍，感覺這個小城好安靜。

    路邊上沒幾輛車，高層建築寥寥無幾，人們悠閒的走在街上。

    劉琳琳看看呂冬，主動說道：「縣城變化不大。」

    呂冬說道：「老樣子，縣裏暫時沒錢搞建設，公家廠子倒了一大堆，光解決這些，估計領導們就頭疼的要命。」

    他出站前街，拐上出縣城的東西路：「連青照酒廠都重組，下崗的人一批批的。」

    「嗯。」劉琳琳應了一聲。

    這些事距離很遠，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搭話。

    呂冬立即發現，自個說的話題，劉琳琳了解不多，轉而問道：「你在京城打工，做的啥？」

    「開始做了一段時間家教，後來做培訓。」劉琳琳這一年沒跟家裏要一分錢，過得不容易：「我是兼職，只能利用課餘時間……」

    她摸着車門，問道：「你生意怎麼樣？」

    呂冬說道：「跟人合夥開了個小公司，有長輩提攜，又在本地，挺好。」

    劉琳琳默默點頭，跟呂冬通信的時候，呂冬這方面說的不多，就跟剛才的回答一樣，基本都是一句帶過。

    劉再招突然說道：「姐，咱莊裏嫁到呂家村的人說，冬哥這一年掙了上百萬。」

    「你生意做起來了？」劉琳琳在京城見過些市面，百萬雖然有些吃驚，但不至于震驚。

    呂冬隨口說道：「都是紙面上的數字，沒啥意義。」他扯開這個話題：「過兩天，文越和袁靜組織的那個大學城青照一中校友會在一中搞個聚會，你參不參加？」

    劉琳琳問道：「是不是下周一？」

    呂冬回答：「應該是，我還沒仔細問文越。」

    劉琳琳卻說道：「校長給我打電話，到時學校有個活動，想讓我去大會上發言。」

    呂冬立即明白：「這是要你給一中的學生們加油鼓勁。」

    繞過高速公路橋洞，桑塔納漸漸接近劉灣路口，近一年沒回來，劉琳琳完全陷入沉默，通過車窗看着遠處得村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回家，對於其他人，可能是一種美好。

    劉琳琳不知道自個回去，面對的會是什麼。

    劉再招抓着姐姐的胳膊，也不說話。

    想到劉明泉，呂冬更不知道該說啥，這一攤子事，外人根本理不清楚。

    來到劉灣村大隊院子斜對面，呂冬停在一個敞亮的大門前，劉琳琳看了眼門沿上的燕子窩，推開車門下車。

    呂冬也下車，從後備箱裏拿行李。

    開關車門的聲音，驚動家裏的人，劉明泉跟個中年婦女一起出來。

    「回來了？」劉明泉態度還算不錯。

    劉琳琳點點頭：「回來了。」

    接過呂冬拿下來的拉槓箱和背包，劉琳琳想邀請呂冬進家裏喝口水，但又害怕呂冬看到難堪的場面。

    劉明泉說道：「先回家。」

    劉琳琳拉着拉槓箱，劉招娣一手提背包，一手拿着另一個包，往家門口走。

    「謝謝你。」劉琳琳回頭對呂冬說了一句。

    呂冬笑笑：「沒事，咱們多少年的同學朋友了。」

    姐妹倆沒再說話，拿着行李回了家。

    劉明泉沒走，問呂冬：「進去喝點水？」

    呂冬連忙推辭：「我就不去了，泉叔，村里還有事。」

    劉明泉走近幾步，摸着桑塔納說道：「呂冬，早就聽說你買了車，厲害！」

    呂冬謙虛一句：「我就是沾村裏的光。」

    劉明泉又看眼桑塔納，拍着呂冬肩膀說道：「有空就過來玩，你和招娣老同學，不用見外。」

    呂冬隨口應付一句，告辭上車離開。

    劉明泉一直看着桑塔納遠去。

    劉灣跟呂家村挨着近，又多年通婚，呂冬啥情況，劉明泉大致有了解。

    等到桑塔納出村，劉明泉嘆口氣：要是有這麼個兒子，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