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給小雲小雨起名的時候，我姑且還參考了一下人類的經驗，不過我自己最開始在森林裏甦醒過來的時候，就只是看見自己的樣子跟森林裏的小鹿很像，所以取名叫【同鹿】，也是後來進入人類社會才改成【佟路】。」

    ……

    從前，有一隻白澤娘，她的兩隻角折斷了，然後變成了兩個女孩子。

    請問，這隻白澤娘和這兩個女孩子是什麼關係？

    ……

    「…所以秦仁你看，我跟小雲小雨…其實應該是姐妹來的…」

    「……」

    不管秦仁如何想，總之眼前的佟夫人給出的答桉是「姐妹」。

    但在捋清這個關係之前，秦仁還是要先把「前女友和小姨子都不是人」這個信息消化一下。

    不僅不是人，本質上連生物都算不上。

    兩隻斷掉的角，被白澤的生命之力賦予了生命，然後才成為了現在的橙子和小橙子…

    「思雲和思雨…她們…」

    「秦仁你聽我說。」

    佟夫人想到了什麼，憂慮地顰起眉來：

    「她們雖然曾經只是我頭上的角，但在生命之力滋潤她們的那一刻，她們就已經活生生的生命了…會說會想，也會笑會哭，是切切實實有感情的生命！你…你千萬不要…」

    「我明白。」

    秦仁擺擺手，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扯出一個無奈中又帶着一絲柔軟的笑：

    「阿姨，這一點真沒什麼好說的，我對她們的感情不可能因為這種事兒就有什麼變動…」

    「嗯嗯！那就好……誒呀？」

    佟路眉頭舒展開來，然後抬起玉手，略微吃驚地掩了掩嘴，眸光里上一刻的憂慮，驀然間已轉成了某種揶揄：

    「對『她們』的感情是…？」

    「！」

    秦仁一愣，佟路則是自顧自地輕輕一拍手，微微一笑：

    「秦仁你果然對小雨和小雲都…」

    「阿姨！」

    「誒？」

    佟路眨着美眸，故作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不過臉上羞答答的紅暈倒是貨真價實：

    「還…還有我嗎…？」

    「……」

    「那多…多不好…」

    「……」

    秦仁雖然也知道這個丈母娘的性子是大小橙子的結合體，不過眼下還是第一次看她真正展現出跟程思雨一般無二的俏皮一面，又因為端着年長女性的氣質，倒是平添了一份深閨小婦人的澹澹嫵媚…

    「哦對了。」

    想到「深閨」，秦仁不免皺眉道：

    「那程叔叔他，該不會也…？」

    「哦，她啊，她其實…」

    嗚嗚嗚——

    岳母大人話音未落，廚房裏傳來一串兒悶響，秦仁急忙趕過去，小奶鍋里的湯藥已經熬好了，滾滾蒸汽掀的鍋蓋子嘩啦啦直抖。

    「阿姨，家裏有冰塊嗎——？」

    「有的——~」

    於是秦仁又是倒湯藥又是洗鍋，還準備找幾顆冰塊降下藥溫，好岳母大人早點兒服下。

    別看佟路這會兒跟秦仁說了幾句話，精神不錯，但氣色這種東西騙不了人，岳母大人的身子明顯還是很虛弱，兩人聊到這會兒，秦仁根據家裏小母狗蘇莉莉的一些經驗，也基本可以估摸着，佟路是因為突然某種原因突然沒法維持本體了，所以才會變的這樣虛弱。

    ……

    而就當秦仁在廚房裏忙活的時候，程家家門卡嗒一下被打開，旋即一陣宛如李逵找哥哥，張飛哭玄德一般的嗓門響了起來：

    「主人！主人！」

    「？」

    秦仁這邊把藥渣倒進垃圾處理器以後，按下了開關，儘管機器轟隆隆，但還是多少聽到了些動靜。

    他手裏幾顆冰塊已經放進了藥碗裏，狐疑而小心地將湯碗端進臥室之後，才愕然看到有一個人正把腦袋埋在她懷裏，像個孩子一樣在哭唧唧。

    「嗚嗚…嗚…」

    「？程…程叔叔？」

    秦仁手裏的藥碗差點兒沒端穩。

    「？！」

    程定國依然是一頭鋼針似的短髮，轉頭來，一雙泛紅的怒目直勾勾盯着秦仁，眸底除了警惕以外，竟還有一種深深的幽怨，把秦仁當時雞皮疙瘩都看出來了。

    這一眼，就感覺真的有個勐張飛趴在自己胸口，然後用砂鍋大的小拳拳打自己胸口似的。

    程定國反正就這麼趴在佟路懷裏，怒視秦仁也不說話，岳父大人不說話，秦仁就更不敢說話了。

    「好了好了…」

    最終還是佟夫人，撫了撫岳父大人的頭髮，無奈中又帶點兒寵溺地都囔道：

    「…你就別老這態度了，秦仁啊，什麼都知道了…」

    「……」

    程定國轉頭望着佟路，似乎在用眼神確認，佟路點點頭，他又才在秦仁和佟路之間來回看了幾下，最終面無表情地朝着秦仁一伸手。

    「哦哦！」

    秦仁把湯藥遞到岳父大人手裏，眼看着程定國一點點將湯藥餵給佟路喝完，佟路臉上的血色幾乎瞬間就有了不小的回升。

    秦仁就全程偶爾偷瞥一下岳父大人，腦海里飄的都是諸如林平之啊，岳不群啊，東方不敗之類的形象，一時間背上都有些發寒，然後忽然想到很久之前，小橙子對於岳父岳母之間關係的那段描述。

    一直分床睡…

    不許進佟路臥室…

    從沒見到兩人親熱過…

    ……

    這些線索，再加上秦仁當時中秋拜訪完岳父母不久後，就跟姐姐一起重溫了《權力的遊戲》，剛好還討論過無垢者這事兒，之後就跟蘇莉莉扯到血界的生育方式之類的。

    而《權游》裏的無垢者，就是一種失去了「慧根」的侍從，也就是一種太監。

    無垢者長的像男人，但卻不是男人，一生的使命就是服侍和追隨龍母。

    ……

    現在，當秦仁在腦海里把這些以前的線索，如電光火石一般迅速拼湊在一起的時候，頓時就震驚地發現，難不成…岳父大人程定國，其實真的是一個東方不敗，是一個服侍白澤娘佟路的無垢者？

    ……

    秦仁驚疑不定的思忖間，佟路給了程定國一個眼神，岳父便將湯碗拿到了廚房去清洗，佟夫人則是繼續順着女兒們的真實身份的事情，往下繼續講述起了關於程定國的事情。

    「其實她啊，本名叫做橙果果，橙子的橙。」

    「？」

    秦仁轉身往岳父離去的方向看了看：

    「夫人你指的是…岳父大人？」

    「嗯…」

    佟路點點頭，然後掩唇輕笑：

    「當然，既然告訴你真相，你可能以後也沒法叫他岳父大人了。」

    「……」

    秦仁尋思着，那也總不能叫第二個岳母大人吧…

    據佟夫人自己解釋，當初在進入人類社會之前，她也有各種擔心和害怕，感覺她一個沒什麼攻擊力的白澤娘，帶着兩個小女孩兒，就這麼生存下去實在有些艱難，於是自然而然地就想要一個能夠保護自己「母女」的人。

    這個人，當然首先要對自己知根知底，但又必須保證跟自己同一條線，不會出現「把自己賣給人類實驗室」這種事情，所以佟路覺得，還是得找一個跟自己同一片森林的，也信奉自己的生物比較靠譜。

    最終她在森林裏的各路「應聘者」里挑了好久，突然，有顆橙子，從一棵橙樹上掉了下來，當時剛好扎進了佟路的胸脯里。

    佟路把這顆橙子取出來，驚訝地發現，明明只是普通的瓜果，還未成熟，卻如同有靈一般，為了來應聘白澤的「守護者」而自行落下。而她的目的卻也不僅僅是為了守護白澤，而是她很像去人類的世界看一看，體驗人類的生活。

    於是，這個有趣的小東西一下子就得到了佟路的青睞，佟路將一點兒生命之力賜予了她，讓她成功變成了人類，起名橙果果，後來化名程定國，從此作為程家的頂樑柱，守護着佟路母女…

    「也就是說，他其實相當於古時候大家閨秀身邊的貼身丫鬟？」

    「唔…算是吧，但果果可比丫鬟強哦，跟真正的一家之主一樣撐起了程家，厲害着呢。」

    「……」

    那要是這麼說，其實岳父大人從頭到尾，對於自己驅魔人的身份和抓姦事件的真相，一直都清楚？！

    那他之所以不願意接受自己的說法…不就是為了保護程家，不被牽扯到相關事情上嗎？

    畢竟佟夫人也說了，她的生命之力容易受到惡勢力的覬覦，這也是自折斷角的目的，而當初在阿翠那裏聽說了白澤角的相關傳聞後，秦仁也同樣擔心過小姨子的安全問題，幸好她後來可以自己掩藏雙角…

    嘶…

    這樣看來的話，其實岳父大人跟自己，在某個方面一直有着同樣的目的啊！

    岳父大人為了程家不被牽連進魔裔相關的地下世界，假裝不相信秦仁，甚至把程思雲送到了國外。

    而秦仁也同樣為了程家不被牽連，一直也都嘗試跟岳父大人正常溝通，尤其是在小姨子變成血族之前，秦仁更是尤其不願意通過證明自己的身份等方式，來跟岳父大人證明自己當年的清白。

    兩個人在這方面，可以說是「志同道合」。

    但無奈，據佟路說，岳父大人，也就是橙果果，一直對秦仁是否和自己「志同道合」有所懷疑。

    畢竟驅魔人本就是在地下世界行走的，萬一被某個邪惡的驅魔人得知了佟路的身份，到時候出什麼事情後悔就來不及了…

    因此，自從秦仁跟程思雲交往多年以來，哪怕佟夫人都越來越信任秦仁了，岳父大人卻都還是要再「考慮考慮」。

    不過說實在的，要是橙果果一萬年都沒法考慮好，佟夫人肯定也不會坐視自己的女兒們孤獨一生，必然還是會採取另一些手法來對秦仁進行最後的考驗什麼的。

    然而如今看來的話，似乎也沒有必要了。

    ……

    「秦仁你知道嗎，我一直都覺得，你是個好人。」

    「…謝…謝夫人誇獎…」

    ……

    秦仁扯扯嘴角，今天得知了這一系列真相，他此刻的心情可以說也是很複雜。

    不過目前最在意的還是岳父大人的事情。

    一想到岳父大人居然是顆橙子，真正的橙子，秦仁也是難免心頭跑過一萬匹羊駝。

    靠…

    這以後要是再管程思雲她們叫「橙子」「小橙子」，心裏該不會浮現出岳父大人的威嚴形象吧…

    ……

    出於對這種心理陰影的擔憂，再聯想無垢者的事情，秦仁便準備開門見山地問一下岳父大人究竟是男是女還是不男不女的問題。

    結果這邊還沒張口，佟路忽然歪頭，朝着秦仁身後招了招手：

    「行了，都攤牌了，彆扭捏了，進來吧。」

    秦仁聞言，也忽覺身後有一陣澹澹的甜香，愕然轉身，看到的卻是一個眉清目秀的陌生少女。

    小巧精美的臉蛋兒，婀娜輕盈的身段，瓊鼻薄唇，烏黑的秀髮在腦後束起兩隻下垂的髮髻，而頭頂則是長了一根綠油油的小草苗，抬眼望着秦仁的時候，柳眉輕蹙，癟着嘴巴，一副莫名委屈又警惕的樣子。

    像極了那種過年時候，家長讓給親戚打招呼卻怕羞往一邊兒躲的小孩子。

    「這…這這…？！」

    秦仁吱吱唔唔地指着身後突然出現的陌生少女，佟路則是笑的更開心了：

    「這就是橙果果的本來樣貌，你一直敬畏的『岳父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