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就是武當地界，到了那邊，就可以放鬆一下了。」

    諸葛正我抬頭看向車架屋頂，透過一層木板，他好像看到了很遠處的存在。

    「還有人來接我們，看來武當已經知道我們的情況了！」白自在補充一句，伸出右手想要掀開車簾，就看到自己右臂斷了半截，讓他剛要轉好的心情，瞬間落寞下去。

    無心，妖僧，該死！

    江玉燕掀開車簾，看着遠處的綠景青山，目光幽幽道：「也不知，武當會對我們如何？」

    「娘娘放心，這天下誰都有可能投降佛門，背叛朝廷，唯獨武當不會。」

    「到了停車吧！」

    伴隨着諸葛正我的吩咐，疾馳的馬車穩穩停下。

    「老道玉虛，見過貴妃娘娘、太傅。」玉虛老道罕見的走下武當山。

    「玉虛道長！」

    諸葛正我掀開車簾，率先走了下去。

    「玉虛道長！」白自在小聲稱呼一聲，便躲在一邊。

    他可是魔教教主，萬一被玉虛來個除魔衛道，殺了可就太慘了。

    最後是江玉燕抱着孩子出來。

    「武當不是封山嗎？道長這個時候出來，不會犯了忌諱吧！」諸葛正我明顯和玉虛老道關係不錯，開口就是打趣。

    「武當封山，自然也能解封。如今天下大亂將至，總不能為了封山的禁令，而至天下安危與不顧吧！」玉虛笑眯眯的說完，

    諸葛正我笑笑，朝着玉虛介紹道：「這位是當今燕妃娘娘，這是皇子。」

    玉虛看向江玉燕，含笑撫須點點頭，「鳳姿綽約，母儀天下之相，以老道來看，此劫難一過，娘娘定當為後！」

    「多謝道長吉言。」

    江玉燕沒有太在意玉虛的話，而是看向武當山的方向，「我們此行，是想請張真人相助，京城有妖僧蠱惑陛下，攪亂朝綱，若是武當不出手，怕是天下大亂。」

    「這個江湖平靜了太久，適當的亂一下，也不是一件壞事。」玉虛老道伸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師祖命我前來接四位，請！」

    師祖？

    請我們去哪裏啊？

    江玉燕有些疑惑的看向諸葛正我，這個她之前有些敵視的太傅，如今卻成為了她最大的依靠。世事變遷，莫不如是。

    「張真人久等了，娘娘，請！」

    諸葛正我含笑，帶着江玉燕向前一步。

    白雲繚繞，山石嶙峋。

    剛才還是在平地上，一步之後，就到了武當後山。

    「京城的事情，我已經知曉。」張三丰的目光在幾人身上掃視一圈，最後落在了小皇子的身上，「皇帝為妖僧所惑，這不是你們的過錯。」

    「張真人。」

    見到張三丰的那一刻，江玉燕立即想要拜倒，卻被一股清風死死拖住，讓她跪不下去。

    「老道不喜歡被人跪，娘娘乃是千金之軀，這樣的大禮，可是折煞老道了。」

    「張真人，如今妖僧禍亂京城，請您出手，儘快解決對方，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既然不讓跪，江玉燕也不跪，直接開口說出自己的請求。

    「不是老夫不願意出手，而是不能出手。」

    張三丰伸手指着天空道：「封天大陣的事情，你們也都知道了。可是你們卻不知道，這封天大陣即便是破了，也有着分隔兩界的能力，如今老道儘量維持這種情況，為的便是讓天下保持一段時間的和平。」

    「可是真人，當今天下馬上要亂了啊！」江玉燕不解。

    「你們所覺得亂，不過是眼前一個妖僧而已，可你們怎麼知道，一旦老道出手，這天上的人會有多少下來，到時候會有多少妖僧亂世呢？」

    「關於妖僧的事情，暫時我們還不能出手，只能依靠你們了。」張三丰語氣有些落寞。

    當初他幫助朱元章改換朝廷，為的就是還中原一片朗朗乾坤，可如今他卻只能知道有妖僧作亂卻不能出手，內心何嘗過意的去。

    「我們？」

    諸葛正我拱手一禮，「真人，你剛才說我們，看來守護這方世界的人，不單單是有真人你一個？」

    「這是自然，守護世界這麼大的重任，若是只依靠老道一個人，你們也真是太看得起老夫了。」張三丰自嘲的笑笑，「其實那些人在哪裏，神候你應該知道才對？」

    那些人？

    諸葛正我腦筋快速轉動，他在想着張三丰說的話，這個地方自己知道，所以……俠客島？

    「就是俠客島！」

    張三丰面色帶着追憶，道：「南宋末年，襄陽城有一位大俠帶着全家上陣抵抗元軍十幾年，最後除了小女兒外全家葬身襄陽。他曾經有過一句話，俠之大者，為國為民。俠客島的名字最初只是遊俠的意思，後來那島主聽說這件事後，親自來到中原把這一家人的骨灰帶到了島上去。而從那之後，這俠客島便是外界人的叫法，他們裏面叫做白玉京。」

    俠客島！

    白玉京！

    無論是哪個名字，諸葛正我和白自在都感覺特別陌生。

    「其實封天大陣分為兩個部分，一個是阻隔天界，另外一個是封鎖天地元氣，而封天大陣中原的陣眼就是我，只要我離開武當山，這個陣法就會正式告破，而另外一個就是俠客島。我與俠客島的氣息相連，用來阻隔天界，至於這個妖僧，應該是封天大陣破裂之時產生了細微的裂縫，他是上面人傳過來的一縷分身罷了。」

    「只是一個分身，就這麼強？」白自在震驚道。

    「不是他比較強，而是你們對於真氣的運用太過粗淺，對於天地的認知太過淺薄。實際上他的真氣含量並沒有超過你們，只是他的能力比你們多，這才對你們造成了碾壓的效果。」張三丰耐心解釋。

    「那我們就沒有辦法打敗他了嗎？」白自在繼續詢問。

    「打敗他比較簡單，只是這傢伙當前活動的也應該是分身，而且你們也不知道如今寄宿在妖僧體內的，究竟是不是本體。」張三丰看向白自在斷掉的手臂，點點頭又搖搖頭，「天人之體，沒有想到你能把體魄修煉到如此地步，那妖僧見到你，應該恨不得吃了你才對。」

    這個吃，不是形容詞，而是動詞。

    真正意義上的吃。

    「真人，我的這半截手臂，就是被那妖僧奪去的。」白自在面露慚愧，「若不是我及時斷臂逃生，當初被擒下的人應該就是我了。」

    想想無心的實力，即便是站在張真人面前，白自在也是感覺內心一陣惶恐。

    「斷臂逃生，勇氣可嘉。」張三丰伸手一指，純白的真氣湧入白自在的身體，「有點疼，忍着點。」

    『唔！』

    白自在有些想要說髒話，你這都對我動手了，再說有點疼，是不是太晚了。

    酥麻，痒痒，刻骨銘心的痛。

    好幾種感覺混淆在一起，讓白自在這個魔教教主也有些忍不住。

    副作用大，效果也是出奇的好。

    白自在的右臂斷肢處，開始長出骨頭和肉芽，看到這一幕，白自在強忍着疼痛，齜牙咧嘴的怪笑起來。

    能夠擁有完整的身軀，他自然不想殘廢着。

    「真人好手段！」江玉燕見到這一幕，有些吃驚的瞪大眼睛。

    「說到底不過是真氣的運用罷了，只要足夠了解身體構造，用真氣刺激身體發育，這是很簡單的事情。」

    諸葛正我抬頭看天，這都快比的上神仙手段了，還簡單，張真人你這不是陸地神仙，而是真神仙了。

    「催生強大的肉體要比普通人的肢體消耗更多的真氣，這是因為武道高手和普通人身體的本質已經發生了轉變。」

    「仙人也是如此，他們擁有比武道高手更好的身體，嗯，這小傢伙的身體就是其中的一種，若是那妖僧得到他全部的身體，想來在人間為所欲為也不是難事。」

    諸葛正我道：「看來白教主沒有被對方擒獲，還是一件好事了。」

    如今的無心已經夠難纏的了，他很難想像若是無心得到了真正的天人之體，屆時還有誰能擋住他。

    「算是一件好事吧！」

    張三丰沒有在意白教主，反而是看向皇子，「當今的皇帝已經被妖僧蠱惑，就算是喚回神智，他也無法像之前那樣公平的對待百姓，最好的結果就是退位讓賢。」

    若是皇帝沒有皇子，退位之後還算是比較麻煩。

    好在這裏有皇子，有太傅，有江玉燕這個貴妃，有這三個人存在，只要打敗妖僧，完全可以撐起一個新的朝廷來。

    這天下讀書人最多，就算是斬了一圈大臣，也會有另外一些人補上來。

    「如果能救的話，還請張真人救他一救。」江玉燕開口求情。

    張三丰不置與否，沒有說救，也沒有說不救。

    「如今情況都是靠你們幾個述說，沒有切實的證據，就算是老夫以武當派的名義號召江湖正道，怕是也無能為力。那妖僧以少林寺為根基，這麼長時間怕是已經把少林寺掌控在手中，南武當，北少林，老道若是想對少林出手，那些庸人就會以為老道想要讓武當獨尊江湖，屆時這些人不但不會成為我們的助力，反而會用手段阻擋我們的步伐。」

    諸葛正我一想，也是默默點頭。

    江湖上這些正派，他是看的透徹。

    如果張三丰真的要剷除無心，那青城、天師府、峨眉這些門派就會以為武當和朝廷聯手對付江湖人士。這個時候他們肯定會派人來武當扯皮，如此只會給妖僧更多的時間。

    「那我們該如何，總不能坐以待斃吧！」白自在恢復了右手，臉色看起來有些蒼白，卻難掩臉上的興奮。

    「坐以待斃不可能，捕神的夫人和手下都在山下，你們可以去找他們商量，如今妖僧以京城為根據地，我們便先整合南方武林，靜待時機，然後出手絞滅妖僧！」

    「是！」

    在張三丰面前，諸葛正我和白自在都是小輩，聽到他已經做出了決定，二人都沒有異議。

    只有江玉燕，看起來還想求情。

    張三丰手一揮，直接把三人送去武當山腳，隨後坐在那裏靜靜的看着北方。

    「師祖，方才你說我們出手對付少林會引起其他道門的擔憂，我覺得若是您劃分足夠的利益下來，足以讓這些人出手，畢竟我們都是道門！」一直沉默的玉虛老道說出自己的問題。

    張三丰搖搖頭，「你說的確實不錯，可是玉虛你忘了一件事，妖僧之所以能這麼快控制少林，除了因為他的實力之外，他的身份也是一個關鍵。他說不得就是少林寺前幾代的長輩，除了我們之外，天師府、青城山、峨眉這些門派傳承久遠，說不得便會有祖師在天上。他們可不一定會在意普通人被當成血食。」

    說不得他們還會因為自己多了一個祖師而感到高興呢！

    不要高估人的底線。

    很多人為了活着，為了爬上更高的位置，已經忘記了身為人的尊嚴了。

    人之所以為人，便是因為人懂得禮義廉恥，若是連這些都沒有了，那人還是人嗎？

    還有一個憂慮，張三丰沒有說出來。

    那就是當初下界的分身，是不是只有妖僧這一個。

    天上的這些老傢伙也許沒有了人性，可他們的實力卻是個頂個的強，若是他們躲在荒山野嶺里吃人，便是張三丰也沒有辦法察覺。

    明面上的妖僧雖然厲害，張三丰想要對付他也可以派玉虛出手，他之所以不動妖僧，就是為的把後面的人引出來。

    也許這樣做會有一部分人犧牲，可是比起將來更大的禍端，張三丰沒有辦法。

    「這樣做的話，那京城就有人受苦了。」玉虛憂心忡忡的看着京城，他不知道張三丰為何沒有派自己出手。

    武當山上下千餘人，真正接受張三丰教導的人，有且只有他一個。

    這倒不是張三丰敝帚自珍，而是他的道，一般的人連接觸的資格都沒有。哪怕是被人讚譽的沖虛老道，如今也沒有達到這個門檻。

    「這天下本就有人時刻在受苦，我們能做的就是儘量維持天下的安定罷了。」有些話說出來就是這麼無力。

    哪怕被天下人尊為活神仙，張三丰也有很多事情沒辦法做到。

    他能做到的事情是有限的。

    神仙也不過是實力強一些的凡人罷了。

    有喜有怒，有所為，有所不為，這就是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