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樺的疑惑，也是莫言他們的疑惑。

    他們實在無法想像，明天上午的簽售會，竟然有人會在頭一天晚上就過來排隊，就為了搶第一本簽名書籍。

    雖然聽不懂漢語，但是兩個年輕人也聽出他們聲音中的疑惑，其中一個年輕人笑着說道：「yu的簽售會,第一個總是會有特簽的，等一晚上，沒什麼不值得的。」

    年輕人剛說完，余樺就問：「他說什麼？」

    「他說，於東的簽售會第一個人總能獲得特簽，所以等一晚上是值得的。看得出來，特簽對他們很有吸引力。」畢飛雨幫着翻譯道。

    於東笑着問年輕人：「第一個有特簽，可是你們有兩個人啊。」

    頭前那個年輕人低着頭說道：「沒關係，說不定第二個也能有特簽。」

    莫言問：「他們倆為什麼說話一直低着頭？」

    「好像玩嘻哈的挺多這樣的。」畢飛雨也是一知半解。

    於東看了看兩個年輕人，這兩人穿的是有點嘻哈，不過他們說話不看人，應該不是因為嘻哈，而是因為有點兒社恐。

    「要不，你給他們簽了？」畢飛雨說道。

    於東搖搖頭，「算了。」

    「為什麼？」畢飛雨詫異道，「你就這樣讓他們等一夜麼？」

    「他們不等，總會有其他人等。」

    於東說的沒錯，剛才這一會兒就有人路過，往這邊看了看，然後直接走了，很可能就是想要提前排隊的，不過看到這裏有這麼多人,沒辦法排到第一所以走了。

    如果現在於東給這兩個年輕人簽名,然後他們走了,那後來者看到沒人排隊也肯定會過來等的。第一的位置，總會有人搶的，於東想幫也幫不過來。

    畢飛雨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倒也是。」

    於東笑了笑：「我們往前走吧，前面比較熱鬧，在這裏待着，他倆也不安心。」

    其他人點點頭，跟着於東繼續往前走。

    等到於東他們走後，兩個年輕人長長的說了口氣。

    之前沒抬起來的頭，現在也終於徹底抬起來，他倆看着於東他們遠去的背影，其中一人說道：「艾倫，你剛才真不應該跟他們說特簽的事，如果他們心動了，要跟我們搶第一名咱麼辦？他們那麼多人，我們可搶不過他們。」

    艾倫笑道：「不會的，他們看起來應該是遊客，不會像我們一樣為了簽名書籍等一夜的。」

    「好吧，不過我剛才真的很擔心。對了，你看他們是中國人麼？」

    「不知道，看他們的頭髮,有可能是中國人,不過剛才跟我說話的那兩個人發音還可以,聽不出來是哪裏人。

    「好了,現在他們走了，我們能好好坐一會兒了。」

    ……

    第二天早上，八點鐘的密歇根大街已經非常熱鬧了。

    還沒開門的亞馬遜書店門口排起了一道長龍，一直延伸到舊水塔下面。

    排隊的人似乎精神狀態都不太好，有些是早晨很早就起來，沒有完全睡醒，現在還迷糊着，有些則是已經排了一夜，早已困頓不堪，全憑一股子勁吊着。

    亞馬遜書店的大門，八點鐘準時打開。

    隨着書店大門打開，隊伍最前面響起一陣吵鬧聲，隨即吵鬧聲沿着隊伍向後蔓延，最終到了隊伍的最後。

    「書店門開了。」

    排在隊伍中間的哈迪森聽到有人喊了一句，他迷迷糊糊的雙眼忽然睜開，看向旁邊同樣迷迷糊糊的傑西卡：「書店門開了。」

    傑西卡揉了揉眼睛，向亞馬遜書店門口看去，但是中間隔得太遠，而且還擋着很多人，門到底開沒開她也看不清楚，能看清的是書店門頭那張巨大的藍色海報，在早晨明媚的陽光照耀下，被光波推皺，又被微風撫平，竟像是一面海水，波光粼粼。

    但是旁邊傳來了好幾聲「書店門開了」，所有人都在興奮，叫喊，似乎下一秒就能見到yu，拿到他的簽名書籍。

    傑西卡將目光從海報上收回，微微嘆了口氣，長長的隊伍告訴她，即便現在開始簽售，她也要排很久才能見到yu。

    她跟哈迪森六點多就起床了，洗漱，趕路，七點出頭就到了書店門口，但是門口已經排起了長隊。

    雖然「入坑」yu也挺久了，但傑西卡還是第一次如此強烈地感受到yu在美國的受歡迎程度。

    人們像是瘋了，大早上的不睡覺，就為了拿到yu的簽名書籍。

    看到眼前的情況，傑西卡就很懊惱，明明當時yu在她家待了很久來着。

    這次她過來，不僅僅為了她自己，還為了完成外婆的任務。

    之前哈迪森在亞馬遜網站上定製了幾張紀念卡片，送給了她外婆一張，外婆非常喜歡，這段時間天天都拿出來看，愛不釋手。

    這次外婆也交給她一個任務，一定要拿到yu的簽名書籍，而且最好能是特簽。

    ……

    於東這次沒有走側門，而是讓車輛停在了亞馬遜書店門前的路邊，然後自己下了車。

    車子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引起了一部分人的注意。

    這個時候，任何停在書店門口的車輛都值得懷疑，說不定yu就會從裏面走出來。

    在此之前，人們已經盯着看了好多車，只不過每次等來的都是失望。

    而這次，當於東車裏面走出來的時候，立馬被人給認出來了。

    「yu！」

    一道響亮的喊聲響了起來，把跟在於東後面的兩個安保人員嚇得連忙往於東身邊湊。

    於東循着聲音望過去，是一個五六十歲的白人老大爺，正瘋狂地朝他揮手。

    見於東看過來，老大爺將自己外面的襯衫一掀，露出裏面的那件襯衫，上面歪歪扭扭地寫着幾個漢字：舊書，我永遠的愛。

    老大爺身材發福，肚子很大，所以衣服上能寫下這大字還不顯得擁擠。

    看到這幾個漢字，於東忍不住露出笑容，又朝老大爺豎起了大拇指。

    這一記大拇指給了老大爺極大的鼓舞，他一邊指着自己的肚子，一邊揮舞着拳頭：「余，愛你，愛你。」

    排在老大爺旁邊的幾個年輕人也跟着湊熱鬧，大喊着：「愛你，愛你！」

    跟在於東後面出來的程硯秋，聽到一群糙漢子對於東大喊「愛你」，一個趔趄，還好旁邊的付靜拉住了她，不然她真得跌倒。

    於東也不好受，這大夏天的，他在一聲聲的「愛你」中，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除了排在長隊裏面的讀者，還有不少家媒體記者已經到了現場，於東一下車，他們就舉起相機一陣狂拍。

    在記者和讀者的目送下，於東進了亞馬遜書店。

    五分鐘之後，簽售會正式開始。

    排在最前面的卡爾跟艾倫，雖然已經熬了一夜，但是聽到簽售會開始的時候，他們兩個一口氣就衝到了二樓，先購買了於東的書籍，然後在工作人員的安排下來到了於東面前。

    於東看着氣喘吁吁的兩個人，笑着問道：「你們倆吃早飯了麼？」

    卡爾跟艾倫愣了一下，他們想過排在前面yu或許會跟他們說話，但是他們沒想過yu跟他們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吃早飯了麼」。

    見他們倆個呆頭呆腦的，於東朝他們招了招手：「把書拿來吧。」

    卡爾跟艾倫點點頭，正要遞書，卡爾卻忽然想到了什麼，把手又縮了回去。

    艾倫也見到卡爾的動作，也想起了第一個能拿到特簽的事情，也想往回縮，但是他的書已經被於東一把拽了過去。

    打開扉頁，於東笑着跟艾倫說，「第一個簽名的會有個福利，你有中文名麼？」

    「有有有。」艾倫連忙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條遞給於東。

    於東拿過紙條一看，寫着有兩個打印的字：艾修遠。

    看到老外起這么正兒八經的名字，於東還挺意外的，「這是你自己起的？」

    「這是我們老師給我起的。」說到這裏，艾倫又指了指卡爾，「我們是一個中文老師，老師也給他起了個名字。」

    於東點點頭，看向卡爾，「你的名字呢？」

    卡爾也掏出一張紙條來。

    於東接過紙條，同樣是打印的字，上面寫着：於修文。

    姓於？

    於東看了看卡爾，不知道他姓於是巧合還是故意的。

    也沒多問，於東低頭先在艾倫的書上寫：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贈艾修遠。

    接着又在卡爾的書上寫：正當海晏河清日，便是修文偃武時贈於修文。

    後面都署了於東兩個漢字。

    隨後他又從左手邊拿過兩本書來，遞給卡爾跟艾倫：「這兩本是初版的《舊書》中文版，裏面有我跟其他幾位作者的親筆簽名，送給你們。」

    卡爾跟艾倫哪曾想還有意外之喜，連忙接過於東手裏的書。

    艾倫迫不及地翻開手裏的書，見到扉頁上簽了五六個名字，除了「於東」之外他看着眼熟之外，其他的他都看不懂。

    「希望你們能夠一直保持讀書的熱情，下次再見。」於東笑着說道。

    聽到於東這話，艾倫跟卡爾也知道不能再逗留了，兩人跟於東點點頭，然後在工作人員的引導下朝樓下走。

    後面排隊的讀者見到他們手裏還拿了特別的兩本書，都很驚訝，有人還開口問道：「夥計，這書是什麼情況？」

    卡爾笑着炫耀道：「《舊書》中文版，裏面有包括yu在內好幾個中國作家的簽名，是yu額外贈送的。」

    聽到卡爾的炫耀，後面的忍不住拍了拍大腿，要是早知道排在前面有這麼好的福利，他們也早就過來排隊了。

    他們兩人走後，簽售會繼續進行。

    於東手寫的速度很快，但是隊伍行進的速度並不快，因為於東這次給特簽的頻率特別高，每隔二十幾個就會給一個特簽，而且特簽的字還挺多，都是古詩詞。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百川東到海，何日復西歸。」

    ……

    於東也不刻意去找，反正是想到什麼就寫什麼，都是些比較經典的詩句，假如讀者看到後比較好奇，也方便回去查閱學習。

    簽了大概四十多分鐘，於東抬頭一看，傑西卡跟哈迪森站就站在他面前。

    見到他倆，於東笑了起來：「你們跑這麼遠過來了？」

    見於東還記得自己，傑西卡笑道：「也不是很遠。」

    哈迪森也嘿嘿笑了起來：「yu，你還記得我麼？」

    「當然。」於東笑着點頭，一邊趁着機會活動有些酸的手腕，一邊對哈迪森說道：「我對你印象可是很深的，我記得你以前對傑西卡並不……」

    於東剛說到一半，哈迪森就想跑過來捂他的嘴：「沒有，沒有，之前跟你開玩笑的。」

    「是麼。」於東笑了笑，他也沒想抖哈迪森的老底。

    「程跟你一起來了麼？」傑西卡問道。

    於東點點頭：「來了啊，她現在應該在三樓看書，一會兒你上去找她吧，我讓人放你上去。至於你們的簽名，等到我結束再給你們簽吧，正好有些事情要找你們。」

    「找我們？」哈迪森詫異道。

    「嗯，找你們。」於東轉頭對工作人員說，「他們是我的朋友，馬上帶他們上三樓去見我妻子。」

    吩咐完了，於東對二人說道：「你們先走吧，中午休息的時候，我再去找你們。」

    ……

    於東食言了，因為他中午休息的時候並沒有去找傑西卡他們，因為今天來參加簽售的人實在太多了，他根本沒時間休息。

    他緊趕慢趕，外面的隊伍還是越來越長，如果他再跑去休息，這隊伍恐怕就顧不過來了。

    如果是平時簽售，慢一點也就無所謂，但今天是亞馬遜第一家線下書店開張的日子，於東也想讓簽售數據好看點，所以中午跟傍晚都沒有休息，只是簡單地吃個便飯就繼續奮戰。

    一直到晚上九點鐘，於東才讓工作人員在隊伍的末尾放了「停止排隊」的牌子。

    之後又花了一個半小時，才將最後這一截隊伍給簽完。

    等到最後一個讀者心滿意足地離開時，於東將手裏的筆往桌子上一扔，然後癱坐在椅子上面。

    這是他從業以來，最累的一場簽售會，強度高，時間長，超過十四個小時，他像個陀螺一樣不停地轉動。

    守到最後的幾家媒體記者，對着癱坐在椅子上的於東一頓狂拍，然後又想着跑來採訪於東，卻被工作人員給攔住了。

    「yu今天已經很累了，不方便接受採訪。」

    記者們雖然心有不甘，但是看到於東臉上的疲憊以及工作人員臉上的堅定，他們不得不遺憾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