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閃電猛地打下，撕開濃厚的烏雲，把整個世界照成慘白。

    吸血鬼莊園的地下建築，家族內部的核心成員齊聚於此處。

    他們面色凝重，默不作聲。

    這是肅穆的場合，長老的甦醒儀式。

    誰也不敢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生怕惹來嚴重的責罰。

    即將從沉睡狀態，清醒過來的維克多。

    曾經是人類世界的大領主，後來轉化為高階吸血鬼。

    他比馬庫斯更具有威嚴，把狼人馴化成溫順的奴隸，讓家族擁有過短暫地輝煌歷史。

    無論是同為長老的阿米莉亞，亦或者向來不怎麼管事的馬庫斯，都對維克多保持尊重的態度。

    「今天是月圓之夜，也是家族權力交接的日子。」

    身着華服長裙，束腰擠壓着胸脯，露出好大一對邪惡的阿米莉亞，象徵性發表了幾句感言。

    按照家族的規定，三大長老每過百年輪換掌權，其餘兩人長眠血棺。

    「以後，便是維克多的時代。」

    阿米莉亞語氣里，藏着一絲遺憾。

    比起其他兩位長老，她要年輕得多。

    長眠血棺，哪有享受世俗的美好，體驗權勢的美妙，來得有吸引力。

    阿米莉亞彎下腰，扭動地面的開關。

    金屬打造，花紋繁複的血棺徐徐上升。

    裏面是一具皮膚乾癟，形如屍體的可怖骸骨。

    阿米莉亞從托盤裏，取出一把小刀，毫不猶豫在手掌拉出一道口子。

    這是柯文納斯家族的吸血鬼，所獨有的技能，名為「血之記憶」。

    可以通過汲取生物的鮮血，獲取到大腦當中，破碎混亂的意識畫面。

    越是高階的吸血鬼，傳遞的記憶就越完整。

    阿米莉亞要把自己掌權這一百年內，發生過的重大事件都告知給維克多，方便後者的管理。

    殷紅的血液，順着金屬管道流入到吸血鬼長老的嘴裏。

    然後再進入體內，滲透到一條條乾涸的血管，最終匯聚於跳動得極為緩慢的心臟。

    咚！咚！咚！

    幾分鐘後，有力的心跳聲開始響起。

    「喚醒儀式成功。」

    阿米莉亞滿意地點頭。

    大概再過幾個小時，維克多就會完全甦醒。

    「把血袋拿過來。」

    每一次沉眠結束，吸血鬼長老都需要補充大量的新鮮血液。

    這樣才能讓本身的力量，迅速恢復到巔峰狀態。

    「瑟琳娜呢？」

    阿米莉亞的視線掃過人群，發現少了兩個人。

    「還有，克萊恩又跑到哪裏去了？這樣重要的場合還缺席，不怕維克多長老動怒！」

    本身是大領主的維克多，向來很重視尊卑等級。

    「不知道。回到自己的房間以後，他們就沒有再出來過。」

    之前被克萊恩責罵的手下，出聲回答。

    他懷疑自己的老大，是不是已經成功得手了。

    這個時候，正在享受冰山女王的美好肉體。

    嘶！

    想到這裏，他不禁吸了一口冷氣，眼中流露出羨慕的情緒。

    儘管瑟琳娜在家族裏是個異類，喜歡獨來獨往。

    但她那冰冷的氣質，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高傲，相當有吸引力。

    很多年輕一代的吸血鬼，都有過追求的念頭。

    可惜，全部以失敗告終。

    ……

    ……

    紅磨坊附近的街道，一輛黑色轎車停下來。

    外面是瓢潑大雨，車裏安靜無比。

    被人誤以為享受春宵一刻的克萊恩，此時正靠在後座，臉上滿是焦慮不安的煩躁神色。

    砸在車窗上的雨滴，落在他的耳中像是重金屬隱約，進一步刺激着內心的情緒。

    嘭！

    車門被拉開，然後關上。

    渾身上下淋得濕透的盧西恩，坐到位子上。

    沒過多久，腳下就積了一片水窪。

    「我不是說過了，最近別聯繫！今天是維克多甦醒的日子！我這個時候突然失蹤，以後很難解釋！」

    克萊恩看到主動約見面的盧西恩終於來了，滿心的怒氣也有了宣洩口。

    考慮到特殊時期，他本來不想赴約，但是這頭狼王的態度很堅決，無奈之下只得過來。

    「我有重要的消息。」

    盧西恩低着頭，那雙平靜的眼眸里，透着一絲冷冽。

    「人類世界也得知了亞歷山大-柯文納斯族裔血脈的存在，他們注意到了狼人和吸血鬼。」

    「這是一個糟糕的信號。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克萊恩。」

    「獵殺狼人的『死亡行者』，就是維克多組建的親衛隊，這些年來一直圍剿着我們。」

    「那個老傢伙對狼人恨之入骨，就像我對……他的感覺一樣！」

    「我們兩個，必須要有一個人死去，才能終結戰爭。」

    感受到盧西恩語氣里的肅殺之意，克萊恩不由縮了縮脖子。

    他不想摻和到任何戰鬥中去，躲在後面運用自己的頭腦，操縱一切才是最合適的選擇。

    「是誰泄露了消息？」

    克萊恩問道。

    「不知道。也許是泰利斯那個傢伙，他是你們家族歷史的記錄者，卻差點受到維克多的流放。」

    盧西恩收斂表現在外的明顯情緒，漫不經心的說道：「若因此懷恨在心，投靠人類，也是很合理的行為。」

    克萊恩用力捶了一下座位，停靠在街邊的黑色轎車搖晃着，就像裏面正在進行某種劇烈運動，讓人產生遐想。

    「那現在該怎麼辦？」

    想到背叛家族的下場，克萊恩內心滿是恐懼。

    他的確是個權欲薰心的野心家，時刻想要上位，成為掌權的長老。

    可正如瑟琳娜認為的那樣，他也是個膽小鬼。

    克萊恩從來沒有正面對抗維克多、對抗家族的想法。

    尊卑階級是刻在吸血鬼體內，永遠無法抹去的烙印。

    他想成為家族長老，取代維克多的地位。

    但同時又對家族長老，對維克多感到無比的懼怕。

    「趁着維克多那個老傢伙剛剛甦醒，我們發動襲擊！」

    盧西恩眼眸閃了閃，認真說道：「你打開莊園的大門，遣散一部分的守衛，尤其是『死亡行者』，找個藉口把他們派出去。」

    「然後我帶領同族的精銳部隊，一舉突入到大本營，殺死維克多，阿米莉亞，還有沉睡的馬庫斯。」

    「這樣一來，你就成為家族唯一的長老，再也沒有誰能對你頤指氣使，發號施令。」

    克萊恩喉嚨滾動了幾下，似是被旁邊坐着的這頭狼王說動，眼裏充滿渴望之色。

    只不過這份美好的憧憬，沒有維持多久，內心很快又被畏懼填滿。

    「不行！這樣我要冒很大的風險！」

    克萊恩連連搖頭。

    他當初與盧西恩談好的合作，是這頭狼王找到亞歷山大-柯文納斯的第三支血脈，藉此成為混血種。

    實力暴漲後，親手殺死家族的三位長老，扶持自己上位。

    自此以後，吸血鬼和狼人，簽訂和平盟約。

    不管盧西恩成功與否，一切都跟克萊恩沾不上關係。

    他躲在最後面，保證自己的安全。

    「你還以為自己能置身事外？別犯蠢了，克萊恩。」

    盧西恩嗤笑一聲，無情戳破對方的幻想。

    「是誰在暗中資助狼人，幫我們打入警察體系，掌控人類世界的一部分力量？」

    「又是誰給我們提供武器，搶奪巴黎街區的地盤？」

    「『死亡行者』每次的行動，為什麼我們都能提前知道？」

    「這些可疑的地方，只要維克多稍微動用力量展開調查，就能找出答案。」

    「你已經上了我的這艘船，現在想下去，會不會太遲了？」

    克萊恩面色鐵青，攥緊拳頭。

    他察覺到盧西恩話語裏的戲謔意思，也明白自己被這頭狼王擺了一道。

    「你威脅我？」

    克萊恩怒氣沖沖，想要質問，卻被一肘子頂在胸口，用力摔在座椅上。

    「注意你的語氣，沒有我的幫忙，你能得到維克多的看重？」

    盧西恩不客氣的呵斥道。

    「別忘了，為了把你送到那個位子，我犧牲掉了二十位……同族，讓你得到了一份大功勞。」

    車裏安靜下來。

    空氣像是凝固了一樣。

    「僅憑我們的力量，完全不夠殺入莊園。」

    沉默片刻，克萊恩似乎打算放棄掙扎。

    「不說『死亡行者』。光是阿米莉亞，還有甦醒的維克多，這兩個長老級吸血鬼，就不是你們能解決的。」

    「那再加一個幫手呢？」

    盧西恩似乎早有預料。

    「瑟琳娜，吸血鬼家族最優秀的戰士，獵殺狼人最多的『死亡行者』。有她幫忙，我們的勝算就能大很多。」

    克萊恩眉頭緊皺，他下意識反駁道：「怎麼可能！瑟琳娜最親近維克多……你是說，告訴她真相？」

    說到一半的時候，這個吸血鬼二五仔反應過來。

    「沒錯，讓那個可憐的女孩知道真相，這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盧西恩點了點頭。

    瑟琳娜的父母曾經是維克多手底下的工匠，他們負責建造關押狼人始祖威廉的監獄。

    為了保證地點不被泄露，那位吸血鬼大領主幾乎殺掉了所有的知情者。

    瑟琳娜的父母也在其中。

    她能逃過一劫，是因為長得像維克多的女兒。

    這勾起了冷酷無情的吸血鬼大領主，內心僅有的一絲溫情。

    「瑟琳娜從不輕易相信任何人。除非我能拿出有力的證據，證明自己所說的一切。」

    克萊恩的雙手，無意識握緊在一起。

    「你的確有這樣的證據。」

    盧西恩瞥了一眼對方的脖子，笑容深沉。

    「什麼意思？」

    克萊恩感覺到有些不對勁。

    一股危險的氣息散發出來。

    他想要拉開車門，卻被盧西恩拽回來，猛地按在座椅上。

    那條肌肉虬結的粗壯手臂，長出一叢叢漆黑的毛髮，死死地固定住掙扎的克萊恩。

    「嘴巴可以說話，但記憶不會。」

    盧西恩略帶歉意的說道。

    「你其實會是一個不錯的傀儡，可惜變故來得太快，我沒那麼多時間積蓄力量，等待覆仇之日的到來。」

    「我遇到了一個更強大，更能提供幫助的合作對象。」

    「本來在我看來，人類和吸血鬼一樣，都不值得信任。」

    「可他給得條件太優厚了，我實在沒辦法拒絕。」

    咔嚓！

    盧西恩手臂發力，擰斷克萊恩的脖子。

    權欲薰心的二五仔瞪大眼睛，瞳孔失去光彩。

    狹小的空間，難以躲閃的近距離。

    這樣的作戰環境，狼人想要解決掉一隻吸血鬼，毫無難度可言。

    擦了擦手，盧西恩打開車門。

    拖着那具軟趴趴的屍體，朝着街角的一輛轎車走去。

    暴雨沖刷，電閃雷鳴。

    那輛轎車上的司機率先下來，看樣子是個軍官。

    他撐開雨傘，擋住外面襲來的水滴。

    隨後，車窗緩緩降下。

    裏面坐着盧克，還有面無表情的瑟琳娜。

    「我把真相說了出來，現在輪到你自己驗證。」

    盧克打開車門，朝着瑟琳娜笑道：「趁熱吧，冷了……就不好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