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鸞就這樣用似笑非笑的神情盯着對面梗着脖子，好像受了天大委屈一樣的吳二滿，什麼也沒說。

    其實吳二滿這個人沒有什麼大本事，想要偷懶，但又因為脾氣不夠硬，所以只能暗搓搓來一點兒摸魚偷懶的小把戲，也完全沒有讓別人抓住他的小辮子。

    不是他有多麼機敏，純粹的是因為膽子小罷了——他不敢讓別人明着抓住自己偷懶的證據，不然無論是被開除沒得錢賺，或者是被所有人數落乃至揍一頓，都是他不想面對的。

    偏偏因為家裏面有些重男輕女，同能幹的姐姐不同，他這個弟弟從小就養成了有點兒好吃懶做的性子。

    然而還是那句話，他好吃懶做，但是卻性格又慫又怕事，所以雖然總是不想幹活，不過在阿爹過世之後，家裏只有他一個男丁，想不幹活也沒辦法。

    更何況，他阿姐可是個不饒人的性子，一瞪眼睛他就害怕。所以總是維持着「鞭子抽一抽，他就走一走」的半死不活的狀態。

    這一次報名也是阿姐吳大妮在後面「趕着小皮鞭兒」盯着吳二滿，所以最開始那幾天吳二滿還不敢做得太過分——因為阿姐在近前盯着。

    不過隨着工期延長，不同分組都在不同的位置工作，吳大妮不在身邊盯着，吳二滿就愈發「原形畢露」了起來，原本還能夠勉強維持在「吊車尾」的程度不讓人太看出來自己拖拉懶散。

    但是隨着時間的延長和推後，這種拖拉懶散的性格愈發暴露的明顯，這才有了之前大家七嘴八舌的告狀和抱怨。

    被蘇青鸞這麼似笑非笑地盯着，方才吳二滿積攢的那一點點虛張聲勢的氣勢就像是被戳了一個洞的氣球，一下子就泄了氣，癟了下去。

    於是他梗着的脖子也低下去了，原本好像受了天大委屈的表情也隱沒在低下的面容中：「反正，他們都是看我不順眼，誣賴我……蘇掌柜您可不能因為他們隨便兩句話就開除我，不然……」

    「不然怎麼樣？」蘇青鸞好整以暇地問道。

    「不然誰都可以隨便誣告別人，把那個人開除了，還有沒有王法了？！蘇掌柜您千萬不能……」吳二滿是真的不想被開除。

    雖然他非常非常不願意幹活，不過相比之下，在這裏的工錢可是比其他苦力可是優渥太多了。

    更何況，如果保不住這次的活計，少不了回去又要吃自家的大姐一頓排頭。吳家大娘子可是個潑辣不含糊的性子，尤其是親爹去世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整個家裏都是她這個長女一人撐起來的。

    所以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吳大妮對於吳二滿來說，與其說是姐姐，更像是娘——畢竟他親娘已經兩鬢斑白，身形佝僂。

    所以在吳家，即便吳大妮想要教訓吳二滿，以前有吳老爹護犢子，但是自從吳老爹這個最最重男輕女的大家長沒了，吳大娘有心無力，就沒人能攔得住她。一想到那個場景，吳二滿就覺得自己身上的肉都開始疼了起來。

    這其實也是他真情實感不想被開除的最重要原因。然而蘇青鸞的反應完全出乎了他的預料之外。

    「恩，你說的也很有道理。」好像是十分稀鬆平常的，蘇青鸞語氣平淡地扔下這麼一句話，甚至讓吳二滿有點兒沒反應過來。

    「您不能開除……啊？」

    「我說，我覺得你說的很有道理，所以我不會開除你。」看着吳二滿剛剛鬆懈下來，蘇青鸞又轉折道，「不過麼……」

    聽到蘇青鸞下面還有話，吳二滿又緊張起來，只聽眼前的少女慢條斯理道：「我從來沒有說過要開除你啊，但是大家都在抱怨你拖了小組進度的後腿也是不爭的事實。」

    吳二滿能不知道大家都對他有怨言嗎？他可是太知道了，不過仗着自己的厚臉皮還有時時刻刻關注別人，不讓他們抓住自己小辮子這種小聰明矇混過關。

    而且他也沒有那個膽子，讓誰來當面對質。雖然他可以一直抵賴說自己沒有偷懶，不過他害怕有哪個脾氣暴躁的，一言不合就飽以老拳。

    蘇青鸞也看着出來了，眼前這傢伙用上輩子她師傅的話來形容就是「滾刀肉」，屬於「牽着不走，打着倒退」那種人，又懶惰又慫貨。

    總而言之，害怕別人真的揍他，但是又不想好好工作贏得大家的尊重。蘇青鸞也是十分不理解這種人的腦迴路——有這種提心弔膽偷懶的功夫，快點兒把手頭上的工作結束掉不好麼？

    不過雖然她沒有什麼直接的證據，卻也不是沒有辦法整治吳二滿這種人，於是她笑眯眯道：「雖然我不開除你，不過大家也不喜歡和你一起工作，不如這樣，我想了一個辦法，不開除你的同時，也不會影響到大家，你看怎麼樣？」

    看着蘇青鸞笑得見牙不見眼，吳二滿心裏頭就有點兒七上八下的不安穩，不由得小心翼翼問道：「蘇掌柜，您想到了什麼辦法啊？」

    「很簡單，把你從原本那個小組抽調出來，用別的崗位上的人頂替。」

    「那我要頂替別的崗位嗎？」吳二滿的眼睛亮了亮：雖然蘇青鸞已經儘可能讓每一個崗位的工作既不是類似也不是天天摸魚，儘可能均衡，不過只要仔細觀察還是有些許差異——畢竟要讓所有的崗位的勞動量一致也是基本不可能的。

    所以幾乎是一瞬間，吳二滿的腦海中就閃現過自己觀察出來比較輕鬆的那麼兩三個崗位，連忙有些急切地問道：「那麼我可以可以自己選擇什麼崗位？」

    蘇青鸞仿佛十分意外地看過來：「選擇？你要選擇什麼？」

    「您不是說要在別的崗位抽調一個人來頂替我的位置麼？」吳二滿方才因為急切而湊上前的身影又慫了吧唧地縮了回去，「如果把原本的崗位抽調一人，那麼空缺的職位怎麼說也要有人替補吧……」

    「這你就不用擔心，我會做好相關工作的調整的。」蘇青鸞笑眯眯道，「更何況，若是再把你安排在別的工作小組，你的夥伴過不了幾天沒住又會抱怨你拖了他們的後腿呢？畢竟所有的小組都是在競爭有限的福利名額呢。」

    尤其是，當大家都明白，蘇青鸞給的「福利」是貨真價實的好東西，這種「競爭」就更加白熱化。

    吳二滿的心裏面不知為什麼有點兒不安：「蘇掌柜，所以我接下來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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