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小冬起了個大早，特意去了一趟天下滋味的項目所在地。

    其實這塊地縣裏早有徵用下來的打算，不過這塊地並不在工業開發區的範圍之內，除了房地產開發或者城區擴建以外，別的項目也搞不了。這幾年房地產房價太高，供大於求，一二線城市的房價仍然在飆升，小縣城的消費能力擺在那裏，消費者除了有鋼性需求以外，其他的都在觀望。去年的時候還看到不少小區還在建設，今年除了城區幾個商業用途的項目在施工以外，大多數的工地都停工了，也再見不到下午下班高峰期的摩托車流了。

    前面提過，這個項目縣委縣政府還是很重視的，所以拆遷工作一直遲遲未動，林小冬不相信郎正波會頂着不辦，但事實也正是如此，所以林小冬打算走訪幾戶拆遷戶，問問情況。

    見到一家門開着，林小冬便走了過去。這家的條件應該不錯，蓋着兩間兩層的小樓，不過這房子應該是很多年之前建的，樣式老舊，外貼的白色面磚也脫落了不少。根據林小冬的拆遷經驗，這一類的房子估計也拆不了幾個錢。

    門開着，沒見到人，林小冬在門上敲了敲，高聲道：「有人嗎？」

    「喂，你誰呀？幹嘛呢？」一個聲音從身後響了起來。

    林小冬轉過頭一看，是一名中年女子。林小冬笑了笑道：「大姐，我是縣政府的。」

    那女子眼睛中的警惕立即提升了：「幹什麼？」

    林小冬見這女子一臉的戒備之色，心頭不由一動，道：「大姐，你別誤會，是這樣的，這裏不是要拆遷了嗎？所以我來了解一下。」

    「有什麼好了解的。不拆。」女子的情緒微微有些激動，撂下這句話，女子便進了家門，將門狠狠地關上了，林小冬慶幸自已沒打算跟着進去，否則一張臉非得被拍平了不可。

    接着林小冬又走訪了幾戶，了解到了一個大概情況。

    這個村子叫同興村，涉及到的拆遷戶不算太多，總共也就二十來戶，是一個小村莊。之所以天下滋味會選址在這裏，主要還是因為縣裏的規劃。說是為了拉動發展，其實還是這兩年財政收入增長緩慢，必須刺激一下，所以縣政府打算擴大城區範圍，由政府引導建設，而同興村就在擴大的範圍之內。所以這一片雖然眼前看起來不怎麼樣，但是一旦擴大城區開始實施，這裏立即就是價值千金的繁華之所。

    拆遷向來是一些人的致富之路，工業開發區的拆遷是按照國家規定來的，饒是如此，依然有人發了大財，所以碰上拆遷就是祖宗十八代積下來的福了。尤其是這一次的拆遷是商業性質的，價格完全是可以浮動的，這個機會來之不易，所以難免有人獅子大開口。

    林小冬從中了解到的情況中，有幾戶就是如此，不過有一個共通點，那就是抱怨價格太低，甚至有人把價格評估報告拿出來給林小冬看，價格確實比較低，完全不是根據最新的國家賠償標準。

    臨走的時候，林小冬看到有玉城鎮的工作人員過來，不過他上任時間不長，以前也沒什麼名氣，所以相互間也不認識。

    回到縣裏，林小冬把這個情況向楊樹林作了匯報，楊樹林沒什麼太大的反應，問起季立志的情況，林小冬說他那邊沒什麼問題，就等着這邊拆遷完畢。

    拆遷的進度比林小冬預想的要快，三天後再與季立志聯繫的時候，季立志表示了歉意。

    但是誰也想不到的是，隨後的情況急轉而下。

    林小冬並沒有再跟蹤下去，畢竟這不是他的職責，倒是有一陣子沒見的陳春榮露了面，黑了不少，把重新寫的文章放到了林小冬的桌子前，這一次他的認識深刻了很多，標題也改成了：由信訪想到的幹群關係。

    林小冬仔細看了文章，表示了認可，最關鍵的一點就是政府公信力的下降和缺少，造成了幹群關係的不信任甚至是緊張，在對待百姓的問題上，不但沒有了服務意識，連基本的平等地位都沒有，有的甚至將百姓視為對立面，在這種情形下，真的很難讓人體會到人民公僕的服務情懷。

    林小冬想了想，道：「陳科長，文章寫得很到位，不過觀點有點尖銳了，滄州日報上估計會有困難。」

    陳春榮笑了笑：「那些都是虛的，無所謂，通過這階段與老百姓的接觸，我忽然感到了擔憂，也感到迷茫，林主任，你說我們發展是為了什麼？」

    「這也是我一直思考的問題，所以我給不了你答案，不過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兢兢業業地做好自已的工作，但求問心無愧。」林小冬說的很中肯，畢竟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不是說思想達不到那個高度，而是你有思想又能怎麼樣？權力的指揮棒並不在你的手中。

    得到拆遷出事的消息是在接到父親林中國的電話之後。

    林中國「蟄伏」了一陣子之後，終於去了京都，打電話過來是報個平安。

    隨後林小冬便得到了昨晚玉城鎮對一戶拆遷戶進行強拆的事情，這個事件鬧得比較大，不但動了手，還打傷了人，具體的情況他也不清楚，很快楊樹林的電話便打了過來，讓林小冬去他的辦公室一趟。

    辦公桌後的楊樹林緊緊皺着眉頭，神情嚴肅，擺着手示意林小冬坐下，道：「你聽說了吧？」

    林小冬試探着道：「楊書記，你說的是天下滋味的事？」

    楊樹林點了點頭，一拍桌子，咬牙切齒地道：「這幫混蛋，什麼時代了，還敢玩強拆，都他媽活膩歪了。」

    「楊書記，消消氣。」林小冬安慰了一句道，「現在情況怎麼樣？」

    「老仇那邊正在開會，小冬，什麼都別說了，你跟我一起去醫院，去探望下傷者，看看這事還有沒有迴旋的餘地。唉，多事之秋啊，市裏的消息真是快，剛剛閔書記打電話批了我一頓，要玉林做好善後工作。」楊樹林又爆了一句粗口，「幸好沒他媽出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