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小說 > 女生小說 > 花的解剖學 > No.237 一蓑煙雨任平生(8)

    任平生一聲也沒有吭,任由灰衣人按着他的右肩,把匕首緩緩地從左肩抽了出來。鮮血沿着鋒刃淋漓而下,紅得觸目驚心。

    我看得都疼,就在心中暗罵了一句「你大爺」!口口聲聲稱着父子,特麼有這麼見面的嗎?

    又想起了之前任平生和若嬋娟的對話,似乎他們任務執行得不好,是要受「鞭刑」的,受了鞭刑,連任平生這樣的體格,都得躺上一個月。那會兒任平生說的時候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態度,而我更是真心地詛咒他去死,所以並沒有把那鞭刑神馬的放在心上。可是這會兒想來,這都是什麼變.態規矩啊!

    如果戎撫天是這樣一個陰陽怪氣的瘋子,平時還能裝成傅知風那樣溫和慈善的人,那他也真精分得可以了。

    「平生啊,這是,傷還沒好呢?怎麼就這樣委屈自己,不回到父親身邊?讓我來猜一猜。」戎撫天的語氣里一副關愛的樣子,若不是親眼所見,根本就不能相信這是剛剛捅了對方一刀的人,「傻孩子,第一件事,是不是去找我那乖徒兒啦?流螢丫頭,現在在哪裏呢?」

    神馬?!我一時間有點懵,為什麼今天出現的事情,隱含的信息量總是那麼大呢?

    流螢丫頭,難不成指的是我嗎?

    我神馬時候成了他的「乖徒兒」啦?!就算我認識傅知風,而傅知風就是他的話,我也沒打算過拜師啊,連話都沒有放出來過啊!

    所有的信息迅速在我腦海中重新調出、排列、組合。感謝任平生的迷藥,它麻痹了我的肉體,卻沒有麻痹我的腦神經,還給我留下了思考的能力。

    我認真篩選了我到大唐以後的全部信息,沒有任何無意中拜過戎撫天為師的可能性。然後,我又排除了無意識的時段。這樣的時段一共只有兩個,第一次是在碗子山我沒事夢遊刨人墳頭的時候,總不成戎撫天在墳里給我刨出來了吧?而且那段時間任平生在我身邊,我不可能有空去拜師的。還有一個時段,是我吃了若嬋娟的藍色的小藥片之後,可是那會兒,我我我,我在……啊,算了,難以啟齒,不提了。

    所以,只有一種可能,這是在我來到大唐之前的事情。

    也許,他是我那原主葉流螢的師傅。神馬,等一下,師傅?!

    哦買噶,這件事情我不是知道的嗎?

    葉流螢的手書寫得明明白白的,她救了一個江湖神秘人的性命,那人暗中藏在碗子山養傷,傻妹子管他吃管他住,跟他學武功,結果學了個自殺神技吸星大法。哦買噶,她那時候救的就是這個大禍害嗎?

    受人恩惠,還教那種邪門武功給她,最可惡的是,還把關鍵的下半本秘笈給藏下了,這簡直是管殺不管埋啊!

    想想這種惡劣的手段,我一下就在心裏斷定了,肯定沒跑,就是這麼回事!

    要不,任平生怎麼會從天鏡門把秘笈的下半本給弄來了呢?

    我心裏一驚,我一直困惑的那個問題的答案,難不成會是這樣?

    我一直不明白,白雲山一役中,傅知風曾長時間與我單獨相處,想要不着痕跡地害死我,可以說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可他卻並沒有這樣做,這到底是為什麼。

    難道是顧念了這短暫的師徒之誼麼?

    是了,畢竟人心都是肉長的,無論戎撫天落難時究竟遭遇了什麼,葉流螢都是在他最困難的時候給了他關懷和幫助。也許,葉流螢雖然死了,她的在天之靈仍然救了我一命呢。

    可是任平生最終叮囑我的話又是什麼意思?他說得很清楚,他說:「一會兒那個人,無論你們之前有過什麼樣的淵源,都不要相信他會真心地對你好。」

    「一會兒那個人」,肯定指的是戎撫天無疑了。我究竟該相信什麼?是我自己的判斷,還是任平生的話呢?

    不過現在並不是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因為戎撫天在問任平生,葉流螢在哪裏。他已經猜到任平生和我在一起了,他怎麼會猜到了這個呢?

    這個人是天鏡門的老狐狸,哪怕是任平生的心機,也不見得能瞞過他去。只要任平生開口,舉止神情有一絲異動,老狐狸就有本事把我從床底下揪出來,我是這樣地相信着。

    不過我並不在乎這一點。這會兒我心裏的一股傻勁上來了,恨不得他把我揪出來才好。我太討厭這老東西了,如果他把我揪出來,就算打不過他,也能在他臉上狠狠地啐一口。


    也可能,心底有那麼一點點想要和任平生分擔的意思呢,我到底是怎麼啦?

    可是任平生說的話和我想的一點也不一樣,萬無一失地把這個問題遮了過去。

    他十分冰冷地說道:「父親不是說過,這些人,十年前已經在嶺南被父親全滅了麼?不是說殺他們給我報仇解恨的麼?難不成竟是在騙我?」

    戎撫天嘆了口氣,道:「平生啊,我怎麼會騙你呢?十年前我平了嶺南的礦,殺了多少人,你不是親眼見了的麼?你是我最心愛的兒子,你的天資,是他們誰都比不上的,父親怎麼可能放着你七年的委屈卻坐視不理呢?」

    任平生冷笑道:「我也為父親賣命這麼多年,難道還換不來一句真話麼?若是當年這些人就全滅了,父親你,今天又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呢?」

    戎撫天隔着面具望着任平生,看他的眼神似乎在微笑。

    「是不是當時,父親失手了,竟留下了餘孽呢?咱們已得了二賢莊的寶藏,錢暫時是不缺的,可兵器總得有人造。今天來這裏,就是為了看看地方,買些合用的兵器的,我也不知道在這裏開了礦的,究竟是些什麼人呢。誰想到竟在這裏遇上了我兒平生呢?這可是比什麼都大的收穫。」

    他的話音十分冰冷,言語裏的邏輯關係十分荒謬,一聽就是隨便說出來糊弄人的。甚至可以這麼說,因為他太強勢了,所以連謊話都懶得好好編,就是你愛信就信,不愛信,也由不得你了。

    任平生沒有說話,神情冷若冰霜。

    戎撫天呵呵一笑,道:「好了平生,別耍小孩子脾氣,人不是都給你殺光了麼,自己動手,豈不是更痛快?隨父親去看看這裏已經打好的兵器吧,父親不怪你礙了大計,不是待你很好的了?至於鬼火五毒丹怎麼會守不住的事,你我父子回去再慢慢聊吧。瞧你這身子,怎的弱成這樣,還是得跟父親回去慢慢調養才是。」

    戎撫天把慢慢調養幾個字說得一字一頓,十分緩慢,那字句里的寒意,如利刃一般刺入人心。我忽然有一種感覺,也許,還不如留在礦井裏做工呢,在那個人的身邊,會不會承受的痛苦更多呢?

    任平生回到天鏡門的話,戎撫天會怎樣對他呢?他身上的傷還未痊癒,再加上今天一番惡戰,耗盡了氣血,還給戎撫天捅了一刀,這樣子的他,再繼續遭受折磨和摧殘的話,情況豈不是十分糟糕了?

    想想若嬋娟的悲慘結局就可以知道,天鏡門是一個根本不顧你是否忠心,是否為組織立過功勞的黑暗之地。哪怕是任平生,該罰肯定也是要罰的,而天鏡門的責罰方式總是那麼變.態,失了多年心血才製成的鬼火五毒丹的過錯,又是如此的大。

    我不得不承認,我是在為這個人擔了一份心了。這些日子,我一點一點地熟悉了他,無論他有多麼的罪大惡極,可他待我,似乎真的很好。人心都是肉長的,哪怕我不停地告誡自己立場必須堅定,最終在他面前我也是做不到了。

    我不希望任平生再經歷更多的苦痛了,我剛剛知道了,他年輕的生命所承載的苦痛和黑暗,似乎比我們任何人都多。

    萬一戎撫天再鞭打他,折磨他呢?以他現在的身體,受得住麼?瞧他現在肩頭深深的傷口,還在不停地流着血,鮮血如細細的溪流沿着手臂流淌,又順着指尖滴落進塵埃。他的神情是如此冰冷沉靜,就仿佛那創口並沒有任何痛楚。

    可是,受傷了,就會痛,無論怎樣能忍耐,也會痛,很痛,太過強烈的痛覺會引起生理功能的紊亂,甚至引起休克或死亡。這是人類的神經系統正常的反應,是有機體內部的防禦系統,我怎麼可能不知道呢?

    我竟然因為這個身為敵人的男人,有了一種心痛的感覺!

    戎撫天招了招手,門外有一隊黑衣蒙面人魚貫而入,將任平生團團圍住。

    任平生道:「我只是得了消息,來報仇的,難不成我這個模樣,還逃得了不成?」

    「你怎麼會逃呢,既然你回來了,就不會再走了。平生啊,這麼久了,我一直依着與你的約定不是麼?只要咱們的約定還在,你又怎麼會離開我呢?」戎撫天朝那些黑衣人拂了下衣袖,斥道,「還愣着做什麼?沒看到青龍使傷了麼,還不快給青龍使療傷?」

    任平生哼了一聲,道:「這個地方,我一刻都不願意再呆。」

    戎撫天呵呵一笑,言道:「是了,是父親太粗心,你們快快護送青龍使出去,在外頭療傷服藥,我們查完兵器就上去,咱們就要回家了。」

    我心裏早把戎撫天的祖宗八代正着罵完倒着罵,罵了好幾個來回了。我見過假的,真特麼沒見過這麼假的!什麼療傷?這一刀就是你捅的好嗎?而且,就算他的話我聽不懂,也能明白他這是對任平生赤.裸裸的威脅。

    是有什麼把柄落在他的手裏了吧,而且,就憑武功上的差異,想逃離也是很難的吧。果然如任平生所說,想要自由的話,除非是「死了」。

    任平生默默地轉身,跟着戎撫天走出了石室。黑衣人也都跟着出去了,腳步聲慢慢地遠離。

    任平生他,沒有回頭,也沒有再向我的方位看哪怕一眼。(想知道《花的解剖學》更多精彩動態嗎?現在就開啟微信,點擊右上方「+」號,選擇添加朋友中添加公眾號,搜索「Qidianzhongwenwang」,關注公眾號,再也不會錯過每次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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