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您說得對，我們確實有些過于謹慎了，是是，不能因噎廢食，是，我會把您的指示精神傳達下去，是是……」

    夏立豐掛斷電話，冷汗涔涔而下。

    他當然知道這個電話意味着什麼。

    儘管電話那邊沒有指名道姓，也沒有具體指示他究竟該怎麼做，更沒有批評他的工作，但對於夏立豐來說，這個電話中沒有肯定的態度本身就是一種否定！

    聞弦歌而知雅意，是每個為政者都必須掌握的技能，如果這個技能有評級的話，夏立豐早就已經拿下了專業八級。

    夏立豐的辦公室佈置還是二十年前的風格，雖然看上去老舊簡陋，卻未必不舒服。現在已入初夏，每次夏立豐回到辦公室前，行政人員都會給他辦公室里的洗臉盆接一盆熱水。夏天用熱毛巾擦汗，再舒服不過了。

    夏立豐走到門口的水盆前，洗了把臉，把毛巾扔進水盆里吸滿熱水，再用手擰乾，蓋在臉上。

    「呼~」夏立豐長長出了一口氣。

    「小劉！」夏立豐回到座位上，危襟正坐，拿起桌上的內線電話，語氣沉穩：「燧皇資本提交的那份申請報告在你那嗎？嗯，嗯，好，你給我打印出來一份送過來。」

    沒多久，夏立豐就拿着還熱乎的報告仔細的看了起來。

    報告一共十三頁，不長也不短，是諸多審批材料的一部分。夏立豐戴着老花鏡逐字逐句的看了一遍，緊跟着，又重頭看了一遍，如是三次，夏立豐才從桌上拿起一支鋼筆，猶豫了一下，在上面圈圈點點起來。

    「金融監管工作也應響應『以公有制為主體、多種所有制經濟共同發展的基本經濟制度』的指導思想，非公有制經濟是市場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在金融領域也不例外。在確保風險可控的前提下，有條件、實驗性的小批量允許民營資本進入證券經營行業，探討金融行業新經營模式，為金融體制改革積累寶貴經驗，從長遠看，利大於弊……」

    沈南朋目不轉睛的看着這份審批報告，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牛，太牛了，張晨是怎麼做到的？

    兩天前，他還在發愁如何說服證監會批准燧皇證券的牌照。夏立豐態度之強硬，讓他老鼠拉烏龜，幾乎沒有下嘴的地方。

    和張晨匯報後，就在他一籌莫展之際，卻接到了證監會這份模稜兩可的審批意見。

    從字面上來看，證監會立場轉變之巨大，完全出乎他的想像。

    儘管加了兩個前置條件，但關鍵詞是「允許」這兩個字啊。

    又跑了兩個部委後，沈南朋愈發心驚。

    難道風向真的變了？

    之前就說過，證監會是直接主管單位，但光是證監會通過是沒用的，後面還有幾個部委級別的單位需要逐一審批，提出意見，即使再順利，能半年時間跑下來這些手續就要燒高香了。

    更大的幾率，是百忙一場，說不準就卡在哪個環節，導致功虧一簣。

    但現在，也就花了半個多月的時間，沈南朋就把各個部委和主管單位的批文搞到了手，雖然還有很多流程性和象徵性的東西需要處理，比如配合各個主管單位召開各種研討會什麼的。但至少最難的那幾關已經過了，剩下的就只是時間問題。

    1998年6月10日，燧皇資本正式拿到了國內第一章純民營的證券公司營業牌照，營業範圍覆蓋全部七項，只待公司籌備完畢，便可正式營業！

    而這一天，興奮的不止有沈南朋，更有全世界所有球迷。

    這一天，也是98法國世界盃開幕的日子。

    「看球是肯定沒戲了，現在每天放學回家就已經十點了，一切都得為高考讓路嘛。還好冠亞軍決賽在12號，9號考試就結束了，最關鍵的這場球還能看。」鄭凱唏哩呼嚕的把碗中最後幾口麵條吞進肚中，拿衛生紙擦了擦鼻頭上的汗珠，看着對面同樣狼吞虎咽的張晨突然有點好笑。

    無論怎麼看，張晨也還是那個和自己一起吃飯、上課、打球的好朋友，實在難以想像，對方竟然已經成了世界級的富豪。

    這家lz拉麵館是兩年前張晨和鄭凱經常來的地方，味道特別好，幾天不吃就想的心裏發慌，好多人都私下傳這家麵館湯裏面放了大煙殼。

    在這個年代，好多飯館都用大煙殼當調味料用，尤其是各種生意好的小飯館，有一個算一個，都把這東西當成吸引回頭客的利器使用。

    放不放大煙殼，張晨倒是真不怎麼在乎，這東西在全世界很多國家都是合法的調味料，印度咖喱裏面往往就有這玩意兒，只要攝入量不大，就沒什麼害處。

    「咕咕咕~」張晨抱着湯碗，連湯料都喝了個底朝天，咚的一聲，把碗放到髒兮兮的桌子上，咂了咂嘴，意猶未盡道：「過癮！」

    鄭凱遞給張晨一張紙巾，張晨接過來擦了擦嘴，打了個飽嗝。

    「你現在還能吃得下去這種東西啊？」鄭凱嘿嘿一笑，「我還以為你現在天天山珍海味，聞都不聞一下了呢。」

    張晨翻了個白眼，撇嘴道：「就是因為山珍海味吃膩了，才換換口味，再說，我這算是與民同樂，皇帝春耕還吃棒子麵窩頭作作秀呢，跟你們這些普通老百姓面前，就得低調，知道不？」

    「靠！」鄭凱憋了半天，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要點臉啊，還與民同樂？49年以後玉米才在華夏大規模種植，有皇帝的時候哪有什麼棒子麵？」

    張晨拿了根牙籤剃着牙：「知識點掌握的不錯啊，你準備考哪兒？定了沒？」

    鄭凱搖了搖頭：「我爸媽當然想讓我報濱大，畢竟在本市，方便照應。而我……」鄭凱臉上出現一絲羞赧。

    張晨挑眉道：「你不想去濱大？」

    鄭凱點了點頭：「是，我想報廈大。」

    「廈大？什麼專業？」張晨倒是有些好奇，無論前生今世，他都沒聽鄭凱提起過喜歡廈大，而且和濱大比起來，這個年代的廈大並不佔優勢，畢竟濱大將在明年成為全國首批985高校，廈大卻是第二批985。而且，外省考生考過去分數又高，並不是一個理智的選擇。

    「統計。」鄭凱猶豫了一下。

    統計？張晨不由得皺了皺眉，鄭凱怎麼想起來學統計的？而且，現在廈大的統計專業在全國似乎也不拔尖吧？

    「別說我了，你回來後就找我，這不對吧？是不是被林小夏趕出來了？」鄭凱明顯不想多談這個話題，打趣道。

    「怎麼可能？我就是專門找你的。」張晨笑了笑，隨即正色道，「我是想問問你，想不想出國留學，我在斯坦福有一個推薦名額，如果你想去，可以試一試。」

    上一章中，沒寫電話內容，沒辦法，多理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