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皺眉,臉上帶着凝重的神色。
「父皇對趙高此人極其信任,蒙將軍多次參告趙高,都是被趙高花言巧語躲了過去。」
「弟子覺着,此事當要慎重對待。」
扶蘇說得話不是沒有道理。
扶蘇和趙高最大的矛盾,或者說蒙恬和趙高最大的矛盾,就是因為蒙恬一直參趙高枉法。
而趙高每次都能夠裝可憐,讓始皇帝開心,而後放他一馬。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陳珂看着坐在那,臉上帶着憂愁的兩個孩子,不由得笑了一聲。
「哈哈哈哈哈哈,你們啊,你們啊。」
陳珂抬起頭,臉頰上帶着笑容,以及一抹無奈。
「扶蘇,你覺着在你父皇的心裏,什麼最重要?」
扶蘇思索了片刻後:「應當是大秦吧?」
陳珂偏過頭看向胡亥,問道:「胡亥你覺着呢?」
胡亥也是贊同扶蘇的說道:「當然是大秦啦。」
「我大秦帝國綿延至今,鯨吞六國,一統天下,這是父皇最重要的功績。」
陳珂笑了一下,緊接着說道:「那你們覺着,大秦之下是什麼?」
扶蘇一愣,他和胡亥對視一眼都是搖了搖頭。
「弟子不知道。」
陳珂嘆了口氣,看着胡亥、扶蘇說道:「扶蘇,你們不是不知道,只是覺着那不可能而已。」
「陛下的心裏,你們便是在大秦之下,最重要的事情了。」
扶蘇正準備說什麼,卻被陳珂制止了。
陳珂看着扶蘇道:「扶蘇,我知道你想說什麼。」
「但你可曾想過,無論是你參趙高,還是蒙恬參趙高,趙高的罪名都是什麼?」
扶蘇毫不猶疑:「貪贓枉法,橫壓百姓,私自宰殺耕牛!」
陳珂再次問道:「這個事情與你們有關係麼?」
扶蘇沉默。
陳珂再次問道:「或者說,這與陛下有關係麼?」
胡亥也是沉默。
而陳珂冷笑一聲:「事情很簡單,怎麼處理趙高更加簡單。」
「只要讓陛下知道這件事情就是了。」
「你們以為黑冰台的人,都是只會吃飯的麼?」
「只要陛下知道這個事情,並且下令黑冰台的人去查,那麼趙高之死,不過是轉瞬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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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同你捏死一隻螞蟻一樣。」
在陳珂看來,解決趙高的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為什麼之前趙高的問題一直解決不掉?
因為阻礙解決趙高最大的難關,就是始皇帝!
不是始皇帝不能,而是始皇帝不想,不願。
一個整日在自己身邊伺候的人,就算是有點貪贓枉法又能夠怎麼樣?
拿點就拿點!
這就是始皇帝的想法。
可現如今不一樣了。
趙高妄圖蠱惑公子,挑起大秦內部的廝殺爭鬥,讓他的孩子們同室操戈!
難不成始皇帝這都能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開什麼玩笑!
趙高是很好用,但卻還沒有到離了他不行的地步。
所以,只要始皇帝想動手,那麼趙高就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陳珂看着胡亥,話卻是對扶蘇說的。
「胡亥,其實有些時候,你需要記住一件事情。」
「你是大秦的公子,是大秦始皇帝陛下的兒子,是這大秦最尊貴的人之一。」
「沒有人的身份是在你之上的。」
「只要你沒有犯錯,你就不必害怕、擔憂任何人。」
「你可以堂堂正正的,光明正大的處理這件事情。」
「尤其是在陛下已經注意到你的時候。」
陳珂看着胡亥,伸出手,摸了摸胡亥的頭。
他能夠感覺出來,胡亥心裏的忐忑不安、憂慮、害怕、自卑。
陳珂不知道胡亥之前在宮中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環境才能養成這樣的性格。
可是陳珂知道。
想要改變大秦的悲劇,最重要便是大秦的繼承人。
無論是真正的繼承人,還是有資格角逐繼承人的人,都要讓其內心光正。
鬼魅手段雖然好用,但卻終究不是大秦公子應當用的。
胡亥低着頭,沒有讓人看到他的情緒和神色。
只是小聲的說道:「我知道了。」
其實有時候,熊孩子的熊,大多數是因為有一個熊家長,或者有一個熊環境。
「咕嚕嚕」
遠處的鍋底已經燒開,發出咕嚕嚕的聲音,香味肆意的揮灑在這屋子裏。
陳珂的眼睛一亮,手立刻從胡亥的腦袋上拿開。
他坐在鍋前,聞着骨湯、雞湯濃郁的香味,下意識的咽了口唾沫。
沒有火鍋,吃個麻辣燙也行。
沒有辣椒,吃個高湯的也行啊!
「吃飯吃飯吃飯吃飯!」
「世間之事,唯有吃飯最大!」
............
章台宮中
嬴政望着李斯,隨意的坐在那裏。
「李斯啊,你聽了陳珂的話,有什麼想法?」
李斯坐在一邊,聽着頓若重複着今日的事情,重複着陳珂的話。
他的眉頭深深地皺着。
倒是沒有覺着這個事情麻煩,對於李斯來說,不怕事情多,不怕事情麻煩。
就怕沒有事情做。
「陛下,臣覺着這個事情需要從長計議。」
「但陳少府所說的話,的確是有道理的。」
李斯下意識的想按一按額頭,但在手伸出來的時候,又是放了回去。
「秦律如今的確是有那麼一些嚴苛,當年商君所修律法為戰時所用。」
「如今天下安定,可以稍微在細枝末節處修改修改。」
李斯對這個事情,並沒有什麼太固執的看法。
畢竟對他來說,不管是用以前的秦律,還是用修改後的秦律,都是要用法家治國。
根基沒有動搖。
甚至李斯的心中,還升騰起來了些許的感激。
若不是陳珂說起來這個事情,只怕未來.....
法家要走上錯路了。
想到這裏,他的臉上神情更是誠懇。
「陛下,臣覺着陳少府這個提議十分誠懇。」
「百年前的秦律,適應的百年前的環境。」
「如今大秦強盛無比,又是一統天下,重立大秦帝國。」
「此時,當立新秦律,以示新大秦!」
李斯越說越激動,就連嬴政也是有些激動了。
這不只是一個大秦律的事情,而是象徵着,如今的大秦,不再是過往的大秦.....
嬴政臉上帶着一抹沉思。
李斯繼續說道:「陛下,您號「皇帝」,不再是「天子」、亦或者「秦王」。」
「那「大秦」也不該在是大秦了。」
他微微一笑:「臣有一提議。」
「自今年開月之時起,建新曆法,更改「歲首」。」
「從明年起,紀年便不再是「始皇帝二十九年」,而改為「始皇帝元年」。」
李斯望着嬴政。
「屆時,正好頒佈「新秦律」。」
「預示着之後的大秦,乃是全新的大秦,乃是天下人的大秦。」
「乃是如旭日東升的大秦!」
嬴政眼睛也是閃爍着光芒,顯然李斯是說到他的心坎里了....
如今是秦王政二十八年.....
如果按照原本的,明年應當是始皇帝二十九年。
這預示着他已經當了二十八年的秦王,一年的始皇帝。
可繼續用這個年份,即便是改稱了,也是有些藕斷絲連。
不如改稱「始皇帝元年」。
這預示着,他便是新大秦的開創者,為一元之始。
「善。」
嬴政望着李斯,臉上帶着滿意的神色:「此事明日朝堂之上,你可提出,與眾大臣商議。」
「另外,書同文、車同軌的事情,可是準備好了?」
書同文,車同軌說起來很簡單,只是六個字的事情。
但其實需要很多的事情準備工作,稍微不慎,便是會被群臣反對。
李斯神色也是凝重。
「陛下,臣回去翻閱古籍,後終於發現了左證。」
「一切都已經準備就緒了。」
嬴政微微點頭:「若要書同文,定然是要學習大秦小篆。」
「便是以陳珂的「千字文」為基礎,待到識字之後,再以你的「法學」、眾學子的「文選集」為母版學習。」
「如此一來,也可將這三者廣而布之。」
嬴政按了按額頭:「說起來這個,朕就覺着頭疼。」
「陳珂那個東西,整日裏就知道給朕找事情。」
「李斯,你有沒有什麼辦法,治一治這個混小子?」
李斯聽了嬴政的話,臉上帶着笑容。
他並不覺着嬴政對陳珂有不滿。
相反,這不是不滿,而是親近。
若是陛下真的要治陳珂還不簡單?罷官、抄家、流放、殺頭甚至五馬分屍。
方法多了去了。
他開動腦筋,轉念一想,想到了一個絕佳的注意。
「陛下,臣覺着,若是要治一個人,尤其是要將這個人治的服服帖帖的,只有一個辦法。」
李斯笑着:「那便是針對這個人的軟肋動手。」
「比如臣,若是陛下想要治臣,只需要罷了臣的官,讓臣在家中。」
「不得讀書、不得處理任何政務。」
「不出三日的時間,臣就被治的服服帖帖了。」
他與嬴政對視一眼,繼續說道:「像陳少府麼......」
「既然陳少府生性懶惰,總喜歡偷懶,不做事情。」
「而且總是戳一下,動一下。」
「不給壓力,就會變得愚笨,給了壓力,在絕境中就會爆發潛力。」
「那麼便是丟一大堆事情給陳少府,這些事情當是又難做,又複雜。」
李斯笑着,不知為何,總感覺笑容里有些奸詐。
「這樣一來,陳少府不就被陛下治的服服帖帖了?」
嬴政聽到李斯的話,瞬間撫掌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斯啊李斯,果然還是你有主意。」
他笑眯眯的看着遠處:「你說的對,等朕找些困難又複雜的事情丟給他。」
「朕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看到陳珂露出一副死人臉了!」
...........
而此時,陳府
正在吃飯的陳珂,突然覺着鼻子一陣發癢。
他偏過頭,一連打了四五個噴嚏。
扶蘇一臉擔憂的看着陳珂:「老師,可是最近天變得太快,得了風寒?」
陳珂揉了揉鼻子,臉上帶着疑惑。
「沒有啊,我穿的很厚實,怎麼可能得風寒?」
「是不是有人惦記我,說我壞話呢?」
他搖了搖頭:「算了,不想了,趕緊吃趕緊吃!」
「等吃完了,你們還得回宮。」
..........
宮中
胡亥回來的時候,整個人的身上都是帶着一股香味。
這香味不像是尋常的香料,倒像是飯香。
方才進入大殿,胡亥就看到了站在那裏的趙高。
趙高轉過頭,神色中帶着恭敬。
「胡亥公子,您回來了?」
他的神色、語氣都很恭敬,但卻不知道為何,總是給人一種居高臨下的感覺。
這種感覺讓胡亥覺着,自己又回到了往日裏沒有父皇寵愛的日子。
那個時候,宮中的什麼人,都能欺負自己。
這個想法剛浮現出來,今日陳珂與他說的話,就是浮現在腦海中。
他站直了身體,望着趙高。
「怎麼?」
「難道本公子去什麼地方,還要你管麼?」
胡亥嘴角挑起一個嘲諷的笑容:「趙府令還是先管好自己吧!」
說着,就是大搖大擺的走入了大殿中。
趙高看着胡亥的身影,臉上帶着些許凝重,他眯着眼睛。
「為何感覺胡亥不一樣了?」
「難道陳珂就如此的神奇......竟然能在短短的半天,就由內而外的改變一個人?」
趙高的聲音沙啞,其中帶着些許疑惑。
他轉身走去。
「不聽話的孩子,是要挨打的。」
........
章台宮中
扶蘇、嬴政對立而坐,兩個人的神色都是嚴肅。
嬴政望着扶蘇,神色疑慮:「扶蘇,你有什麼事情,要與父皇說?」
「還得讓宮人都是退去?」
扶蘇嘆了口氣,將今日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
其中,重點說了胡亥的事情。
在扶蘇看來,秦律的更改是自己努力的方向,而胡亥的事情,則不是自己能夠插手的了。
嬴政剛開始聽的時候,神色還是尋常的。
但當聽到胡亥被趙高蠱惑的時候,放在桌下的手已經是緊緊地握着了。
他的眼睛中划過一抹狠厲。
幾乎是一瞬間,近些日子來趙高在他身邊說的那些,彷佛是不經意的話,就是浮現了出來。
結合着扶蘇所說,嬴政如何能不憤怒?
巨大的怒火從他的胸膛中生出,這一刻,嬴政如同暴怒的巨龍。
他強行的壓抑着自己的怒火。
「頓若。」
陰影處走出一人,神色恭敬無比。
「臣在。」
嬴政微微坐在那裏,直着腰。
「給朕查。」
「但有阻撓者。」
「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