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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如雨(四)【4k補更,求訂閱】(1 / 1)

    眾人回頭看去,就看見一個人站在那裏,氣的哆哆嗦嗦,簡直是站也站不穩了。

    此人是誰?

    這是所有人的第一反應,就連王翦、李斯這兩位都是有些茫然的反應了一下。

    】

    更何況是坐在台上的嬴政?

    嬴政眨了眨眼睛,仔細的從自己的記憶角落中搜尋着屬於面前之人的身份。

    到最後——

    也是沒有想起來。

    反倒是站在人群中正在偷懶摸魚的紹興文神色一變,他連忙看向那人群所有眼光都注視着的人。

    心中頓時覺着大叫不好。

    站在眾人中心,那個所有人都好奇他到底是什麼人的愣頭青,不正是自己手下的侍御史易弘?

    紹興文此時也已經是顧不得心中想的那麼多了,連忙是一步踏出,腳下生風,差點是踩到自己的衣袍。

    「撲通——」

    一聲脆響,將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是拉了回來,直直的看向一下子跪在地上,恨不得將青磚都給跪出來一道裂縫的紹興文。

    「啟稟陛下——」

    「微臣有罪,微臣有罪啊——」

    紹興文的聲音中帶着悲愴、無可奈何地悲憤、以及些許的痛苦。

    悲愴是真的、悲憤更是真的,痛苦也是真的。

    悲愴、悲憤於自己竟然要給易弘這個小子收拾爛攤子,痛苦於還不知道會不會被眼前那位聽說心眼不大的左丞相陳珂記仇......

    聽聞上一個得罪這位陳丞相的人,早已經是分頭草高三尺了.....

    嬴政收回看向易弘的目光,他到現在也是沒有想起來關於那個易弘的記憶,甚至沒有想起來他的名字。

    他看着面前因為過於恐懼而跪俯在地上的紹興文,對於這個人倒是有點印象。

    而御史丞季雲看着跪在一旁的御史中丞,頓時心中瞭然,當即也是一下子跪在地上。

    這下子,所有人都明白了。

    為何前一個要跪。

    這人怕是御史手下的人吧?

    不少人的臉上都帶着些許幸災樂禍,御史大夫不在,御史丞和御史中丞就是御史台最大的人物。

    且御史台其實有不少的權利,能夠監察百官,手下更是管着一群瘋狗,動不動的就亂咬人。

    雖然現在出現了一個「通判府」的人能夠分走他們的權利,但現在他們遭了禍患,百官還是蠻開心的。

    嬴政卻是不慎在意,只是看着紹興文與季雲說道:「哦?」

    「何罪之有?」

    季雲、紹興文聽出來了嬴政話音裏面的不在意,心中鬆了口氣的同時,神情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陛下容稟。」

    「此人乃是我御史台之人,乃是臣之下官侍御史易弘。」

    紹興文嘆了口氣:「此人在御史台內,便是多有狂妄之語,更是喜無能狂怒之輩。」

    「他似乎與當年的儒家有舊。」

    「今日有此狂妄之語,冒犯陛下、丞相,臣以為是其收了儒家的挑撥,但總歸有臣監管不力之責。」

    紹興文的語氣十分謙卑、聲音中帶着真誠。

    然而卻不動聲色的將儒家拉下馬。

    易弘與儒家有舊麼?

    當然。

    昔年儒家有七十二賢,這所謂的七十二賢更是學習他們老師孔丘的做法,廣收徒弟,徒子徒孫都不知道有了多少。

    這易弘的老師便是當年秦非、秦子之的第十一代弟子。

    因此,易弘也是自認為自己乃是儒家的弟子、更是秉持着所謂儒家弟子的風骨。

    他站在那裏,渾身挺拔,並沒有反駁紹興文的話。

    就像是承認了自己是儒家弟子一樣。

    而人群中真正的儒家弟子卻是一臉無可奈何地悲痛。

    因為他們知道,這一次下去之後,儒家幾乎再也沒有什麼翻身之地了。

    皇帝會再次對儒家舉起來屠刀,這一次或許就連百家宮都不再能夠庇佑儒家了。

    或許儒家真的會從此朝消散。

    顏崆站在人群中,他是百家宮的博士之一,更是「文宮」宮長,按照位階來算,是可以名列朝堂的。

    他就靜靜地站在那裏,心中已經是在算計着如何讓儒家從此次浩劫中倖存的打算了。

    顏崆甚至認為,這一次的事情是皇帝、陳珂、甚至是朝堂上的其餘人一塊算計出來的。

    否則怎麼恰好是在這個時候,是這樣子一個儒家的「倔驢」站出來反對?

    他閉了一下眼睛,正準備說話、試圖最後奮力掙扎一下的時候,一個意想不到的人開口了。

    站在人群最前方的陳珂微微一笑,他看着那出言反對的易弘,用的依舊是平常的語氣。

    「哦?」

    「這位是?」

    易弘雖然桀驁、固執、古板,但也正因為這些性格,他哪怕是反對陳珂,也不會對陳珂無禮。

    因為「禮」同樣是先師遺訓。

    「下官見過陳丞相,下官乃是御史台侍御史易弘。」

    陳珂也同樣是笑了笑:「原來是易御史。」

    他看着易弘說道:「易御史方才所說「荒謬」,不知為何?」

    周圍人見到陳珂依舊是謙和、甚至是平和的詢問,心中都是有些疑問,這位的脾氣平時有這麼好麼?

    只是此時,他們也顧不上那麼多,只看着兩個人。

    就連嬴政都未曾開口,坐在那裏。

    他絲毫不意外,從最開始就沒有,心裏一直都是平靜的。

    不是因為嬴政對陳珂有信心,而是這個「易弘」是他和陳珂一起找到,並且發掘出來,讓他在這個時候提出來反對意見的。

    嬴政的眼眸幽幽的,他至今為止還記得陳珂那天晚上所說的那句話。

    「人的性情是總喜歡調和折中的,譬如你說,這屋子太暗,須在這裏開一個窗,大家一定是不允許的。但是如果你主張拆掉屋頂,他們就來調和,願意開窗了」

    他思索後發現,陳珂所說的這句話簡直是一點錯都沒有,甚至是說到了自己的心裏,把握住了萬千的人性。

    因此,為了防止「五年計劃」的事情被反對的太過於強烈,他們就找了這樣子一個托。

    當然——

    這個理由是陳珂的擔憂。

    而嬴政的理由則不是這樣,因為嬴政太清楚自己對朝堂的掌控力度了,當年他的曾大父昭襄王能夠一言掌控朝堂,整個秦國沒有人敢反對昭襄王的話。


    甚至當時的太子柱都曾對自己的夫人說過:「我大父不僅能夠掌控下一任的國君,只要大父願意,我之後的國君、我之後國君之後的國君,都只能夠是大父定下來的。」

    而事實,其實也正是如此。

    不管是後來的莊襄王還是嬴政自己,其實大抵上都是昭襄王定下來的。

    嬴政思及至此,心中思緒萬千,這是當年的舊事了。

    他登基後,甚至在登基之前對朝堂的控制就已經達到了一定的程度,更何況是之後一統天下後?

    所以嬴政這樣子做的理由並不是擔心有人激烈反對——

    他甚至能夠看到,只要他開口要定下五年計劃,那麼朝堂上的所有人都會如同死魚一樣,一言不發,不敢開口。

    這是屬於嬴政、也獨屬於嬴政的自信和驕傲。

    若換做之前的嬴政,或許會很享受於這種事情,但現在的嬴政已經不然了。

    因為他正式覺着自己可以開始考慮自己的「退休」生活了。

    或者說,不是完全的退休。

    而是逐漸的澹化自己的存在,讓太子扶蘇逐漸的監國、處理朝堂。

    當然,這也是獨屬於嬴政的自信、

    因為嬴政知道,只要自己不點頭,任何人都不敢真的投靠太子。

    只要自己一句話,那麼隨便一個自己的兒子,都能夠成為新的太子。

    因此,嬴政不會懷疑。

    他的自信且在於此。

    若真的有什麼萬一,那便是面對,若有逆賊,便當誅、若有逆子,當斬落。

    嬴政看着人群中的陳珂和與之對峙的易弘,又悄無聲息的看了一眼站在人群前方,此時站的挺拔,如同青松一顆的扶蘇。

    自己的孩子出落的如此鍾靈毓秀,這是一件好事。

    而此時,易弘與陳珂的對峙,方才開始。

    易弘看着陳珂,雖然依舊是那樣子一副食古不化的模樣,但卻拿出了認真的態度。

    「丞相提出的「五年規劃」之事,下官不贊同。」

    他的聲音中帶着些許康慨激昂:「五年之內的事情,丞相不是仙神,難道能掐會算,否則怎麼能夠全然料到?」

    「這五年之內的事情若是料不到,若是這個規劃內的事情因為一些不可抗力出現了問題呢?」

    「若是完不成,對於朝廷來說,豈不是一種打擊?」

    「更何況,任何的規劃都是紙面上的文章,難道還要個沒個事情定下來一個處理的標準辦法麼?」

    陳珂看着易弘,神色只是平和。

    「易御史,此言差矣。」

    他搖了搖頭,面相全部的人說道:「五年規劃,並不是要將這五年所有事情詳細的規划進去。」

    「它只是一個提綱、一個目標。」

    「這五年內,大秦要做到什麼,要達到什麼程度?」

    陳珂看着面前的文武百官,只是說道:「諸位覺着現如今的大秦已經夠好了麼?」

    這話問的所有人猝不及防——

    現在的大秦夠好了麼?

    其實所有人都覺着夠好了,甚至不只是他們這樣子覺着,隨手從民間拉上來一個黔首,都會覺着如今的日子夠好了。

    能夠吃飽、穿暖,沒有戰爭,不用擔心死人。

    家家戶戶幾乎都有田產,可以按照人頭去領到田地,甚至每年過年的時候,還能夠有一個盼頭、還能夠攢下來些許錢財傍身。

    這樣子的日子還不算好日子,這樣子的大秦還不算好?

    那什麼樣子的日子算好?

    所有人都覺着這是天上神仙才能夠過上的日子了.....

    但陳珂並不這樣覺着。

    他只是如同一個魔鬼一樣的看着在場的百官,像是在誘惑、像是在引誘一樣的說道:「諸位,諸子先賢們所追求的是什麼呢?」

    陳珂聲音不大,但此時卻像是迴響在所有人的耳畔。

    「墨子等墨家先賢追求「民和」、「天和」;孔子等儒家先賢追求天下大同;老子等道家先賢追求「休養生息」、「以民治民」;李子等法家賢者所追求的則是「封建一統」。」

    「但這些追求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天下安、國家安、黔首安。」

    「唯三安也。」

    「如今大秦雖然已經一統天下,但南邊的百越、甚至百越更南方的蠻夷卻還在。」

    「天下安否?」

    此時,朝堂寂靜一片,唯獨扶蘇站了出來,走到朝堂中央。

    「不安。」

    他的聲音清朗有力,如玉盤落地。

    陳珂再次開口說道:「國者,邦也。」

    「匈奴遠遁、西域虎視眈眈、百越在等待一場屬於他們的勝利。」

    「國家方才一統。」

    「國家安否?」

    此時,回答聲再次響起,卻已經不再是一個人了。

    而是一群人。

    在扶蘇的帶領下,李斯、王翦、蒙恬、蒙毅等諸多大老開口道:「不安。」

    陳珂再次嘆了口氣,問道:「若天下萬千黔首安,則應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如今大秦可有此等情景?」

    這一次,沒有等其他人回答,坐在高台上的嬴政開口了。

    他的目光幽深,神情默默地,讓人看不出喜惡。

    嬴政面前的十二旒晃動着,他的聲音寡澹,但卻堅定無比:「並無。」

    陳珂默默地說道:「諸位覺着,如今的黔首生活已經很好了,諸位覺着自己的生活已經很好了。」

    「但我卻覺着,這樣子的生活可以更加美好。」

    「五年規劃的目的便在於此。」

    「人一旦停止奮鬥,甚至是安於享樂,那麼腳步便會停下來,也就從此不會再有進步了。」

    「人生的意義在於什麼呢?」

    「人生的意義便在於進步。」

    陳珂的嘴角噙着一抹笑容,這位往日裏口口聲聲念叨着「摸魚」的摸魚丞相,今日不再是往日的模樣。

    齊家治國平天下,雖然是儒家的思想,可陳珂何嘗不是如此覺着呢?

    那萬千低着頭在田間的黔首,若有一日能夠過上更加美好的生活,他如何能夠不為此開心呢?

    陳珂的心中思緒萬千,但口中卻依舊是緩慢的說着屬於他的信念。

    「諸位,便是以我為例。」

    陳珂毫不猶豫的以自己為例子,也是以自己為第一個「宰割」對象。

    「諸位以為,「椅子」此物,為何會出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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