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台。

    「哐！」

    一聲重物砸地的聲音。

    隨後傳來半夏哭泣的聲音，「老爺，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老爺，您原諒奴婢吧……」    「滾！」

    ……    「邦邦邦。」

    更夫的梆子聲，從遠處響起，又朝更遠處離去。

    遲府角落一扇小小的角門被悄悄地打開，傳來一聲『吱呀』聲響。

    內里探出一個身影來，朝巷子兩邊看了一眼，迅速走了出來。

    手裏還拎着個包裹，回身帶上角門，急匆匆地便要朝遠處走。

    不料。

    突然，前頭躥出來一個身影，抬起一腳，就將那人踹倒在地。

    「哎喲！」

    一聲，竟是個女子。

    不等她反應過來，原本漆黑一片的巷子裏，亮起數盞燈籠。

    燈籠之後，走出一個人來，正是淺笑盈盈面若皎梨的遲靜姝！    女子輕呼一聲，「九小姐！」

    燈光在她臉上一照，正是半夏那張倉皇驚恐的臉！    她連連後退，卻被剛剛那個將她踹倒在地的人又踢了回來。

    吃痛之下扭頭一看，正是遲靜姝的那個馬夫——叫什麼賀青的。

    心知不妙。

    立刻轉過身來，朝着遲靜姝跪下去，「九小姐，奴婢錯了！您要什麼奴婢都給您！求求您，放過奴婢吧！」

    遲靜姝站在一片融光微暖的光影里，笑得好像畫裏的仙女兒似的。

    看着面前不斷求饒的半夏，輕輕軟軟地說道，「半夏姑娘既然這樣聰明，卻怎麼還會想到半夜私逃這樣的做法呢？

    你難道不知，奴才私逃，若是被抓，會是什麼下場麼？」

    半夏自然知曉！    在籍的奴才若是私逃被抓，輕者刻字流放，重者亂棍打死啊！    可她……不想死啊！    連忙膝行着爬到遲靜姝跟前，一個勁地磕頭，「奴婢錯了，九小姐！奴婢只是太害怕了，前些日子鬧鬼的那事之後，老爺就一直懷疑奴婢，奴婢怕他會打殺奴婢，這才，這才沒了法子才想逃跑的啊！九小姐，您大人有大量，放過奴婢吧！」

    她這回是真的怕了，幾下一磕，額頭都破了，鮮血汨汨地流下來，看着十分悽慘可憐。

    可遲靜姝的臉上卻無絲毫的動容，甚至還有幾分好笑的意味。

    微微彎下腰，朝半夏的眼睛看去，「大人有大量？」

    半夏連連點頭。

    遲靜姝卻一笑，「呵。

    可惜，我不是個大人呢！」

    這惡劣的樣子，跟太子殿下真是如出一轍！青杏暗暗地想，果然是近墨者黑麼。

    半夏驚得眼睛一顫，忽而想起什麼，連忙去抓她掉在身邊的包裹，「小姐，您先前讓奴婢從老爺書房裏拿到的東西，就在這兒！奴婢都給您，您放過奴婢吧！」

    遲靜姝臉上的笑意漸漸斂去，她站直了身子，看到半夏手忙腳亂地掏出一個盒子，想遞給她，卻又遲疑了下。

    便淡淡地朝青杏一瞥。

    青杏走過去，劈手奪過那盒子，另一手直接掐住半夏的另一邊肩頭，狠狠一收！    「咔嚓！」

    清晰的斷骨聲傳來。

    半夏當即慘叫，可那尖利的聲音還沒喊出來，青杏又一鬆手，反過手掌，直接扇了她兩個耳光。

    叫她吃痛之下，竟一聲未吭地倒了下去。

    張口，便吐出幾顆血牙。

    她頓時怕了，滿是驚恐地朝青杏看去。

    青杏面無表情地走回到遲靜姝跟前，將盒子奉上。

    遲靜姝掃了眼——盒子上有一枚小鎖。

    便是一笑，朝半夏看去。

    半夏這回學乖了，立馬從脖子上掏出一枚掛着的小鑰匙，顫巍巍地遞過來。

    哆哆嗦嗦地說道，「九小姐，奴婢真的再也不敢了！您放過奴婢吧，以後，您讓奴婢做什麼，奴婢就去做！再不敢有別的心思了，求求您，放過奴婢吧！」

    因為被青杏扇得掉了牙，說話的聲音都不大清晰。

    翠蓮上前接了鑰匙。

    遲靜姝看了眼半夏，笑了笑，「半夏，我並不是沒給過你機會。」

    半夏眼眶一瞪。

    卻聽遲靜姝又道，「可你，卻三翻四次地背叛、耍弄心思。

    甚至還聯合遲敏敏，試圖害我。」

    「我，奴婢，奴婢只是想活命罷了，九小姐，是五小姐逼迫奴婢的！」

    半夏極力辯解。

    遲靜姝卻笑着搖了搖頭，「你還當我是小孩子呢，半夏。」

    她看着半夏滿是驚色的眼睛，慢慢地說道，「你想要什麼，你心裏頭知曉，我更是明白。

    本來，你若真心投靠於我，這遲府，早晚會有你的半邊天下。」

    半夏驚恐的眼珠子狠狠一震。

    又看對面那高高在上的美貌少女悠然清淡地笑道，「只可惜，你啊，人心不足蛇吞象，想要的，太多了。」

    瀲灩的眼波一轉，在那暈開的燈火下，流光四射！    她笑着看過來，「你說，我該怎麼處置你才好呢？」

    這少女明明是笑着的，可那如花的笑顏背後，卻好像隱隱爍爍地露出了一張森意測測的般若之面！    嬌艷無比的，卻又懾人奪魄的。

    笑着時，迷惑了人的心智。

    然後，血口一張！    「不！」

    半夏渾身顫抖起來，連連搖頭，涕泗橫流，「不，九小姐，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求您，放過奴婢吧！奴婢知錯了！再不敢害九小姐了，九小姐，九小姐饒命啊！」

    她是真的害怕了。

    伸手想去拽遲靜姝那精緻貴重的裙角。

    卻不知被誰又踢了一腳。

    然後聽到一句輕飄飄的聲音，「帶走吧！」

    綿軟嬌甜的，卻無情冷酷地宣判了她的下場。

    她想大叫，被人堵住了嘴。

    然後頭上也被套了個東西。

    陷入黑暗的最後一刻前，她再次看到了那個站在融光之中，千嬌百媚的少女。

    明明是個不知世事的年紀，卻眉眼清冷眼神寒涼，仿佛早已洞悉了世事人心，嘗遍人間苦澀醜惡。

    她的身後，飄立着另一個身影，滿是是血，蒼白無力。

    在半夏看過去時，幽幽轉臉，朝她森然一笑！    「！！」

    ——那是一張與遲靜姝一模一樣的臉！    怎麼……會？

    ！    然而，徹底陷入黑暗中的半夏，卻註定，再也說不出什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