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陸淵命令,周圍那些親兵,也迅速反應過來,並沒有再冒冒然的湧上前。

    而是按照平日的訓練,開始分列左右四方,彼此掏出了隨身背着的強弓硬弩,然後結成了一道道軍陣,紛紛瞄準了藍彩兒。

    「放箭!」

    隨着外圍親兵將校的喝令,只見一蓬又一蓬的黑色箭雨,此時分作數波,輪換接替,如同雨點般朝着藍彩兒射來。

    陸淵的親兵,都是經過精挑細選的。

    當初選拔的時候,首要要求,就是擅長弓射。基本百步之內,不要求你百發百中,但最起碼也要十中四五。

    而選入了親兵之後,陸淵更是用大量肉食藥物供養着,傳下了一些粗淺武功,使得這些清兵基本都練出了一點內力,每個人都會一兩手武藝。

    這麼一隻全由武者組成的軍隊,或許近戰廝殺,不會是那些頂尖一流、或者先天宗師的對手。

    可如果放到遠程,配以強弓硬弩,再用內力輔助。

    那麼面對成百上千個擅長射術的武者,就算是先天宗師,也不敢說能全然無恙。

    此時便就是如此。

    看着四面八方,不斷激射而來,勁力甚至帶出了道道破空之音的箭雨,藍彩兒也不由神色微變。

    只見她銀牙一咬,隨後手對着周圍一點,大片大片的彩煙,就化為一條絲帶,將周圍給環繞住,形成了一個安全圈。

    這些彩煙,全都是由她的先天真氣所化,只要願意,便可如同嚴望秋的海水意象一般,化為堅不可摧的防禦,阻擋着來自四面八方的襲擊。

    以先天宗師的真氣之強,又有武道真意駕馭,別說那些連品級都沒的不入流武者了。就算是一流高手,傾盡全力,也不一定能打穿。

    然而周圍的雨點,實在太多了。

    陸淵手下的親兵,平日裏訓練極為嚴格,各種軍陣箭陣,都熟練無比。

    此時數千親兵,就自發的編為了十餘個陣列,每次三四個陣列齊發,五六百箭失飛出,彼此交換輪替,幾乎無有休盡。

    單個的箭失,或許威力有限。但將數量增加到五六百,再配上連綿不絕的攻勢,那就殊為可怕了。

    只見一枚枚攜帶着內力的箭失,噼里啪啦的打在真氣綵帶上。而後碰撞之間,轟然炸響,化為一團團塵囂。

    在密集且劇烈的碰撞下,那原本飄然的真氣綵帶,也迅速的顫動且稀薄起來。

    這條綵帶是由真氣維持的,是藍彩兒的外向顯化。

    可此時被數百武者同時攻擊,單只是防禦住這些,就要耗費她大量的真氣。

    先天宗師的真氣,雖然不管是質量還是數量,都遠勝過先天之下的武者。

    但這個遠勝,也是有着極限的。

    被數百名武者一同消耗,就算是先天宗師,那也是吃不消的。

    而此時可不僅僅是數百武者。

    一波箭雨落下,接着就有第二波,第三波,第五波,第十波,乃至上百波……

    連綿不絕,無窮盡也。

    因此才只是抗了第五波箭雨,藍彩兒便有些吃住不住了。

    可她又不敢收起綵帶外相。

    因為此時四面八方,都有見證佈置,這護身外相一收,那麼千百道箭失,就要直接奔着她的身體而來了。

    眼看着局面愈加危險,藍彩兒心中大恨,隨後盯着前方依舊躲在嚴萬秋保護之下的陸淵,叫罵道:「姓陸的,有本事就單打獨鬥。敢不敢出來與我一戰?難道談談平西將軍,還怕我一見女子不成?」

    然而對於這些叫罵,陸淵根本就不予理會。

    開玩笑。

    眼下局勢對自己這邊大好,他傻了才會出去,跟一位先天宗師決鬥。

    而且單打獨鬥?

    什麼落後思想,草莽思維。

    我堂堂平西將軍,手下兵馬無數,在這些軍卒沒死亡之前,腦子抽了才跟你一個反賊近身搏殺?

    所以陸淵都懶得回應藍彩兒,只是自顧自的運功傳音,大聲吩咐:「李良,給我調集鐵甲武士,封堵四方,絕不能讓此女逃了。

    段儀,再多調些弓手過來。就瞄着這妖女,給我射死她。

    其他人,把前軍後軍快點調過來,此女強悍,非一人之敵,給我以大軍圍之。」

    隨着命令一聲聲下去,陸淵手下的那些弟子將校們,也迅速的開始佈置起來。

    而且此時隨着消息越傳越遠,前軍、後軍都已經有人得知情況,知曉主帥被人刺殺,如今賊人已被圍住。

    不必多說。

    那些領兵將校,基本都是陸淵弟子,如今師尊有難,哪個不上趕着前來盡忠表現。

    於是前面的軍隊調頭轉向,飛速的向着後方拔進。後面的軍隊也加快前行,迅速的逼近過來。

    那些各營騎軍,更是快馬加鞭,疾飛而來。

    藍彩兒突入陣中,才片刻時間,但周圍已聚了四五千人過來。

    而遠處更是煙塵飄蕩,大地隆隆,數量更多的援兵,已經朝此處趕來。

    等這些人抵達此處,那這位五毒教聖女算是厲害,面對數萬大軍的圍殺,今日也定讓她隱恨於此。

    嚴望秋是個老江湖了。

    此時便察覺到情勢變化,看着藍彩兒一邊忙着和自己糾纏,另一邊又要防着箭陣射殺,兩邊忙得疲於奔命,於是也不再一味防守,而是開始反擊起來。

    只見滾滾波濤,一改原先穩固不動的風格,原先數層海水屏障,開始化為海中巨浪,朝着藍彩兒扑打而去。

    一位百年先天的真氣積累,能有多雄厚?

    此時藍彩兒便感受到了。

    面對嚴望秋這位老宗師的凌力攻勢,她外層的一片煙帶,幾乎瞬間就被擊破撕碎。

    好在險要之時,緊急抽掉了真氣,重新佈置了兩層煙帶,才將那海浪攻勢堪堪防住。

    可這裏真氣有了,其它地方被抽掉的,自然也就少了。

    只見其它方向的真氣綵帶,在被緊急抽調了大量真氣之後,瞬間氣勢大衰。

    而後面對又數輪的箭羽殺來,本就虛弱到極點的真氣綵帶,再也難以支撐。

    「砰砰砰」無數聲響後,一個方向的綵帶就再也撐不住,轟然破碎。

    十幾支箭失帶着餘力,朝着藍彩兒殺來。

    但還沒逼到近處,就被她一拳揮出,被勁風打成數截。

    可即便如此,面對一個方向大開的空門,這位聖女也已經無力重新填補了。

    她到底還只是新晉宗師,一身真氣積累,並不豐厚。

    此時面對數千不入流武者的消耗,旁邊還有一位百年老宗師糾纏,真氣不足的弊端,頓時就顯現出來。

    如今才與人廝殺了小半個時辰,便隱隱有些支撐不住了。

    藍彩兒情知不妙,看着遠處已經漸漸趕來,並且在慢慢組成軍陣的援軍。

    又看着一重攻勢不成,又再度組成了新一套殺招襲來的嚴望秋。

    再看着新一輪飛射而來的箭失。

    她知道,今日想要刺殺那朝廷狗將,已是不成了。

    悲恨之下,藍彩兒怒視了一眼陸淵,然後不再猶豫,轉身飛逃:「狗將,我來日必殺你!」

    此時周圍士兵已越聚越多,不趁着他們人數還未湊齊,周圍軍陣還末將此處徹底封鎖的機會逃走,那麼待會想逃,就真的只能成為一個奢望了。

    作為五毒教的聖女,她身上還肩負着苗人復興的偉大使命,是絕不能死在這裏的。

    而且作為一個不足三十歲的宗師,藍彩兒也有着無限光明的未來,今後還有上百年可活,才不想死在這麼個地方。

    所以此時刺殺不成,她也不再強求,而是萌生退意了。

    可她想逃,別人卻不願她走。

    「給我攔住她。」

    看着藍彩兒轉身就逃,陸淵頓時大怒,立刻下令。

    而後更是直接從地上的廢墟中,找到了自己掩藏其中的強弓,撿起三支箭失,就瞄着藍彩兒飛逃的身影,來了一發三珠連環。

    以他如今近乎半步宗師的實力,三失連發之下,威力自然不可小覷。

    只見三根箭失帶着炙熱烈焰,猶如三道天火,劃破了虛空。


    三道箭失,幾乎後發先至,只是須臾之間,就追上了前方已經逃出十數丈外的藍彩兒。

    感受到後方巨大的威脅。

    這位五毒聖女幾乎本能的,身體在半空中,就是一個輾轉騰挪,險之又險得避開了兩支箭失。

    而後一支實在避不開來,只得調動環繞身周的綵帶,朝着箭失纏卷而去。

    但兩者才稍加觸碰,陸淵蘊含其中的赤陽真意瞬間爆發,一團炙熱的烈芒,轟的在半空中炸響,把周圍丈許區域,化為火海。

    研究武道外身半年,陸淵如今對於此道的了解,已然精深無比。雖然還未達到突破先天的要求,但也無限接近之了。

    他平日裏也研究了一些手段,便可將自身之武道真意,暫時寄托在箭失上,從而達到遠程攻擊的效果。

    現在,藍采兒便有幸,成為了此招的第一個體驗人。

    不必多說,這體會自然是酸爽無比的。

    幾近於先天宗師之威的箭失爆裂,瞬間就令藍彩兒那已經經過無數削弱的真氣綵帶,再度受到重創,瞬間又削去大半。

    就連她本人,也被那炎爆之威,給炸的翻飛了出去。

    好在她反應也迅速,只是在空中飛了幾圈,便穩住了身形,繼續往外逃去。

    可這時又是數陣箭雨飛來,四面八方無數黑點,將周圍都封死的密密麻麻,根本就沒有絲毫死角。

    藍彩兒無奈,只得選擇一個方向,然後扛着箭雨,就硬頂着衝出。

    而衝破這層阻擊之後,她總算也摸到了戰場邊緣。

    此處已有數個軍陣圍着,封堵了前路。

    此時軍陣內的將卒們,看到妖女殺來,雖然心中害怕,但軍法約束之下,還是強撐着殺了過去。

    但就如同先前想要進展,圍殺藍彩兒的那些親兵一樣,這些衝來的士兵,同樣還未靠近,就被那彩煙一卷,然後紛紛倒閉。

    幾乎短短呼吸間,又是上百人殞命。

    而藍彩兒扎入軍陣,也根本不和這些普通士兵糾纏,瞄準了一個方向,就使勁往前沖。

    沿途凡是阻攔的士兵,自有那彩煙奪去性命。

    五毒教的萬毒真氣,本就是擅長群戰之法。

    先前藍彩兒被人遠程壓制,是屬於被人以長擊短了。

    此時混入人群之中,頓時如魚入水,竟所向披靡起來。

    短短數十個呼吸間,竟就被她連破三個軍陣,毒斃了數百士卒,衝到了戰場邊緣。

    不過一下子毒死這麼多人,對於萬毒真氣的損耗,也是不小。

    加上原先本就被不斷削弱,此時擊破三道軍陣之後,藍彩兒身上的彩色煙帶,上面彩色已經暗澹至極,竟漸漸化為透明。

    就連那環身煙帶,也變得破破爛爛,看着隨時就要碎去。

    顯然,前後不斷的惡戰消耗之下,這位聖女真氣已經差不多用竭,就要支撐不住了。

    不過此時,周圍已無多少朝廷官兵,這令她心中稍加放鬆。

    但這點放鬆並未持續多久。

    方才就在藍彩兒逃跑的時候,嚴望秋便反應迅速,緊跟着就追了上去。

    不過追擊途中,看到陸淵和那諸多將士,已經將藍彩兒截住,便沒有繼續出手。

    而是躲在了一旁,靜靜等候的機會。

    此時見到藍彩兒真氣耗竭,頓時清楚,自己久等的機會來了。

    於是看着對方就要逃出包圍,嚴望秋也不再猶疑,當即從旁邊士兵群中飛出,抬手就是凌厲一劍,裹着滔滔海聲,刺殺而來。

    一位先天宗師刻意刺殺,威勢自然不同凡響。

    那濃郁的殺機,幾乎都可以將空氣凝滯。

    藍彩兒幾乎是在瞬間,便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脅。

    她想也沒想,抬手就是一道紅光飛出,然後身上殘餘的真氣,也拼命的調集到自己身前,朝着那刺來一劍涌去。

    嚴望秋一劍飛仙,只是須臾,就以來到藍彩兒身前。

    但不等他一劍刺死對方,忽的也感受到一陣威脅。

    看着眼前紅光飛來,頓時從中察覺到巨大的威脅感,神色稍稍一變。

    這位老宗師不敢大意,只得聚起真氣,向着那紅光壓去。但手中長劍趨勢不減,依舊刺向了藍彩兒。

    可這稍稍遲緩,已令藍采兒得了喘息,原本的絕命之劍,再難奏效。

    於是只見這聖女身形微晃,躲過了原本刺向自己胸口的一劍,那長劍轉而從肩頭穿過,帶起一道血花。

    雖然依舊受了重創,但總算保住了一條性命。

    反觀嚴望秋那邊,雖刺中了藍彩兒,但卻也無法繼續發起攻擊。

    因為剛才那道向他飛來的紅光,竟然能夠吞食真氣。

    嚴望秋原本用來阻擋的真氣,竟被那紅光毫不費力的穿透而過,繼而朝着他本人衝來。

    而到了此時,他也終於看清,那道紅光,竟然是一條髮絲細的蟲子。

    這蟲子也不知什麼來歷,不僅能凌空飛行,更可不受真氣影響,而且速度極快,只是眨眼,就逼到了嚴望秋身前。

    如此變數,頓時讓他大駭。

    此時哪還顧得上繼續刺殺藍彩兒,一身精力,都已用在了這紅光細蟲上面。

    不過嚴望秋有先前遭遇,這時也學聰明了,沒有再用內力直接去阻攔。

    而是震斷了自己袖袍,以真氣加持,化為無數亂刃,就朝着那蟲子斬去。

    果然,這一次面對直接的物理傷害,那蟲子再不敢向先前那般囂張,而是畏懼的躲避起來。

    但躲了沒幾回,便被嚴望秋尋到破綻,直接布刃穿身,給絞成幾節了。

    剷除了蟲子,老宗師在回過頭來,看向身前。此時哪還有那五毒妖女的身影,人早就不知逃向何處了。

    「妖女,可恨!」

    想到自己堂堂一位老宗師,在如此優勢情況下,竟然還放跑了一個後輩,嚴望秋頓時臉色修的漲紅,忍不住大罵。

    然而罵了兩句,人都不在了,他也沒法把人再抓回來。

    無奈之下,只得返回去,向陸淵復命。

    「老朽慚愧,竟被一個後輩戲耍。」見到陸淵,嚴望秋直接道歉:「此番辜負將軍信重了。」

    陸淵也沒想到,到此地步了,竟然還能讓那藍彩兒逃走。

    不過剛才嚴望秋與對方交手一幕,他也是見到了的,知道錯不在這位老宗師身上。

    而且對方是先天宗師,又是當朝國師,不管是地位,還是級別,都與他平級。

    此次來他軍中,接受的命令也只是保護自己而已,陸淵也管不到對方。

    因此,雖然心中對這位老宗師頗為失望,但還是安撫道:「老宗師已盡力了。那妖女狡詐,五毒教又擅使蠱蟲,這才讓其逃脫。

    不過此女今日能逃,是打了個出其不意。下次做好準備,再行圍殺就是了。」

    只是話雖然這麼說,但陸淵想到剛剛被藍彩兒殺死的諸多部下,心中還是有些滴血。

    方才雖然只是短暫交手,時間不過半個時辰。

    但死在藍彩兒手中的士兵,就已經有七八百人了。

    而這七八百人中,更是有將近一半,是陸淵的親兵。

    一下損失了這麼多精銳,怎麼能不心痛?

    嚴望秋也知道自己理虧,因此這時看陸淵鬱郁模樣,連忙安慰道:「將軍,此次老夫雖未能殺了那妖女。但那妖女最後也中了我一劍,已被我萬濤真意所傷。

    受此重創,此女一年半載之內,絕計無法恢復傷勢。

    此方征戰,我方可不慮於對方宗師出手了。」

    對於宗師來說,尋常的血肉之傷,並不算什麼大事。以宗師的內力和生命力,花些時日調養,便可恢復。

    可若是附帶了武道真意的創傷,那在將傷口內的武道驅散之前,縱然是宗師,也別想恢復傷勢。

    嚴望秋乃百年宗師,一道萬濤真意,已精純無比。

    他自忖,以那妖女修為,沒個一年半載的時間,是別想驅散自己的真意了。

    這是來自於一位老宗師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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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重傷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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