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如此,那此番讓此女逃走,也不算全無所獲了。」

    陸淵聽到嚴望秋的話,臉色稍稍好了些。

    雖然沒能除掉藍彩兒,令他心中多少有些遺憾。但對方到底是一位先天宗師,沒那麼好殺,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可如果能讓對方身受重傷,與此次戰事中出不了手,那麼這一次,也算有些收穫了。

    五毒教苗人少了一位先天宗師戰力,而自己這邊卻還有嚴望秋這位老宗師在。

    雙方實力一加一減之間,就等於兩位先天宗師多了差距。

    此次征伐苗人,或許真的有克平之望。

    想到此點,陸淵心頭稍熱,看到周圍漸漸聚攏而來的部將,不由道:「那妖女已逃,但已身受重傷,五毒教此時,已無先天宗師庇佑。

    爾等立刻整點部伍,救治傷卒,收攏將士遺體,然後繼續行軍。

    此戰,我必要克平苗賊。」

    陸淵斬釘截鐵的說着。

    如今這大好機會,千載難得,他是絕對不容放過的。

    「是。」

    周圍那些將校們聽到命令,立刻行禮退下,下去準備了。

    而後,陸淵與嚴望秋一道,再度上了重新準備好的新馬車,繼續率軍前行。

    這次襲擊,實在太過突然。

    方才甚至要不是有嚴望秋提前預警,他都無法察覺有人刺殺。

    一個先天宗師想要隱蔽,在不主動出手前,實在是太難察覺了。

    這也讓陸淵深刻感受到,先天宗師的危險與可怕。

    同樣也深刻感受到,自己有一位先天宗師充作保鏢,究竟有多麼的幸福和安全。

    因此,有了這番體驗之後,他對於嚴望秋,不由更加看重了。

    心中甚至已打定主意,此戰期間,絕不能脫離對方十丈之外。

    不然太過沒有安全感了。

    也正是因為此點,所以剛才他對於嚴望秋的失誤過錯,沒有半點指責,反而加以寬慰。

    沒辦法,今後還指望着人家保護小命呢!

    此時你得罪人家,這不是拿自己性命開玩笑嗎?

    陸淵不蠢,才不會做這種事情。

    萬毒真氣確實厲害,此氣所化的煙霧,基本上只要被吸入一點,對於普通士兵來說,就是一個死字。

    因此方才藍彩兒雖然殺的激烈,但造成的大多是直接死亡,真正受傷的人,並沒幾個。

    除了十來個幸運兒,僥倖留了一條命外,剩下的大多都是屍體。

    大軍在留下一部分人收攏遺體、就地掩埋,順帶安置傷員之外,很快便重新整肅部伍,繼續開拔趕路了。

    藍彩兒這次沒弄清陸淵底細,就冒冒然前來刺殺。結果事情沒成,反倒自己重傷逃遁。

    對方主動送來了一個破綻,從而造成了自家頂層戰力缺失的尷尬局面,陸淵自然要好好遂對方心意,回對方一個大禮了。

    自己險些被人刺殺,如此大仇大恨,不報復回去,他白混了這麼多年。

    此時不趁着藍彩兒傷好痊癒之前,多殺一些苗人,多搶點地盤,都對不起對方送來的這份大禮。

    此時,就是爭分奪秒的時候。

    ……

    正當陸淵這邊厲兵秣馬,快速行軍趕路的時候。

    方才逃出戰場的藍彩兒,在簡單處理完傷口之後,強忍着身上疲痛,一路不停的朝着後方趕去。

    正如嚴望秋所說的一樣,這位五毒教聖女受了他萬濤真意的重創,沒有個一年半載,時間是絕技難以恢復了。

    而藍彩兒之所以能如此準確地,估算出療傷時間,原因也無它,手熟爾。

    上次她與李雄合作,一同刺殺了洞庭郡都尉武成侯李軌。

    那時兩人都不過是初入先天,面對李軌那位老牌宗師,雖然佔據了刺殺先手,但一番打鬥下來,她與李雄都是受了重傷。

    所以刺殺之後,兩人立刻遁回老巢療傷,不敢再出來。

    而那次療傷,藍彩兒便花了足足一年,這才恢復了傷勢。之後又用了半年時間,才養回了元氣。

    一次宗師的絕命一擊,便令她修養如此。

    這次嚴望秋修為比李軌還高,百年宗師的偷襲一擊,對藍彩兒造成的傷勢,比上次還要重。

    『這次虧大發了。』

    縱身趕路的時候,藍彩兒悟着左肩的傷口,心頭之憋悶,簡直無以復加。

    以她的感覺,自己想要恢復傷勢,能夠繼續正常出手,最少也要一年。而想要完全盡復,則還要再多半年。

    想要養回元氣,又要再加半年。

    可以如今的情勢來看,五毒教危在旦夕,苗人存亡在此一朝。

    朝廷、還有那個陸淵,怎麼可能給五毒教兩年時間?

    所以到時托傷出戰,已經是必然的事情了。

    唯一的問題,就是自己的敵人,能給她留下多少養傷的時間罷了。

    而在自己養好傷,能夠出手之前,五毒教要進行戰略收縮,拖延時間,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抱着這樣的想法,藍彩兒急奔一天,總算是趕到了邵陽府新化縣。

    當初藍照雲率軍,南北夾擊邵陽府,半年下來,一連克平了邵陽府北面三縣,兵鋒直指邵陽府城。

    可惜邵陽府城守御嚴備,城中有周青帶來的上萬戰兵協防,還有上萬府縣民團兵輔助。加上周青,深得陸淵穩健精髓,任由藍照雲在外挑釁叫罵,卻依舊不肯出城迎戰。

    因此藍照雲哪怕發動大軍,勐攻近月,死傷上萬,也沒能攻下府城。

    反倒他自己接連損兵折將,士氣大挫。

    苗人那種民兵性質的隊伍,根本就打不了硬仗,於是最終只能看到藍彩兒偷襲郡城成功之後,恨恨的引兵離去,北上增援自家女兒。

    不過當初雖然離去,但藍照雲也沒丟棄自己南征的戰果。

    邵陽府北面被攻佔的新化、新邵、龍回三縣,還是被他每縣各分數千兵,留下了萬人留守。

    而負責這方面防務的,便是被新提拔為邵陽府方面,常駐地方的長老白朮玄。

    因此抵達新化縣之後,藍彩兒便徑直找到了駐守此地的白朮玄。

    「聖女?」

    等她見到白朮玄時,這位駐守一方的長老,見到聖女臉色蒼白、渾身鮮血的模樣,當即吃了一驚,忙問道:「您沒事吧,要不要療傷?屬下這就讓人送來療傷之藥。」

    「不用了。」藍彩兒止住了白朮玄的動作,直入主題道:「我此次去刺殺陸淵,結果不料他身邊有先天宗師保護,行刺失敗,反被其大軍圍困。

    一番廝殺之下,總算衝出重圍。

    但如今我已身受重創,一年半載內,已無法再出手了。

    如今賊人有先天宗師在,沒我牽制,你麾下這萬人,根本無法守住邵陽北部三縣。

    所以我此來,是讓你撤兵的。

    如今聖教艱難,我族危在旦夕。任何一兵一卒,都不可再輕易浪費了。

    把人撤回總教去,駐守武陵府,等我恢復傷勢,再與越人計較。」

    對於先天宗師來說,只要敵人人數沒破萬,那麼先天入場,幾乎等於亂殺。

    就像這次藍彩兒沒有嚴望秋牽制,輕易就能從陸淵數千大軍的包圍中,殺出來一樣。

    而若是給先天宗師配上兵馬,那就等同於這次嚴望秋對藍彩兒,簡直如虎添翼,威能直接翻了數番。

    有嚴望秋這位老牌宗師,陸淵只需以他為尖兵,然後正面沖城,就白朮玄點人,只需一個衝鋒,怕就是全軍覆沒了。

    當初藍彩兒帶着一群烏合之眾,都能偷襲郡城,將之攻克。

    此時陸淵帶着一群精銳,攻下新化等縣,只會更簡單。

    也正是因為這點,所以藍彩兒才會在受傷之後,不立刻返回五毒教總壇休養。反而則到來到新化,通知白朮玄他們撤離。


    為的就是保住這點家底。

    「是。」白朮玄聽到聖女竟是刺殺失敗,逃了回來,神色也瞬間嚴肅起來。他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因此也沒遲疑,當即道:「屬下這就召集人馬,撤兵回教。」

    「嗯,去吧。」

    藍彩兒點點頭,然後道:「我會在這裏停留幾日,等你召集兵馬,護着你們一同回教。快些收攏人手,那陸淵隨時都有可能追來,不要拖延。」

    自從五毒教起兵之後,該教也效彷西蜀李雄,趁機攻滅了不少境內的江湖門派,掠奪對方宗門歷代積累,以壯大自己。

    其中在南方九疑府範圍,便有一家一流宗,門被其攻滅。而該宗門中的歷代積藏,甚至神血異種,各類靈丹,自然也入了五毒教的手中。

    靠着這些收穫,五毒教原本為了供應藍彩兒突破先天,而已經徹底虧空的府庫珍藏,又再度充裕了起來。

    再加上刺殺李軌之後,教中左右護法都已戰死,一流高手損失嚴重。

    因此在思量之後,藍照雲便拿出了剿獲的神血靈丹和神血異種,分發給教內傑出的年輕後輩,用以拔升他們的實力。

    這其中,白朮軒就受益者之一。

    包含他在內,五毒教一共新提拔了四位一流高手,補充了左右護法死後的空缺。

    但也因此,先前攻滅那家一流宗門的收穫,還有教內僅剩的一點積藏,也徹底揮霍一空了。

    而如今五毒教擴張之勢,也隨着朝廷的打擊和陸淵的出手,接連遭到重挫。

    原本打算的,不斷攻滅一流門派,收穫對方積藏的打算,也徹底成空。

    所以白朮玄等四位一流高手,對於現在的五毒教來說,已經是僅存的高端戰力了。

    死了任何一個,數年內,都無法補充回來。

    再算上對方的手下的上萬兵馬,這一大股力量,對於五毒教已經極為重要了。

    故此,藍彩兒哪怕知道,留下來危險,卻也不願就這樣離去。

    而是想留下來,多護送一段路程,最少把人接回武陵府再說。

    好在白朮玄也沒辜負她的期望。

    這位地方長老僅花了半日,就收攏了城中五千兵馬,然後放火燒了這裏的糧草府庫,就在聖女的保護下,領着人往新邵、龍回二縣去了。

    之後兩日,藍彩兒與白朮玄,又收攏了另外兩縣五千兵馬,同樣燒了兩縣府庫,然後一路北上武陵府了。

    到了武陵府,兩人領着大軍,也沒停下。

    而是收攏了南部兩縣的守軍,一同退到了武陵府南部重鎮辰溪,然後以一萬五千兵馬,據守此堅城。

    不過這點兵馬,要硬扛敵人二十萬大軍,還是太過艱難了。

    藍彩兒是親身刺殺過陸淵的,親眼看過對方麾下大軍,那確實是浩浩蕩蕩,一望無邊。

    所以對方號稱的二十萬之數,縱然有些誇大,但大十幾萬人也是有的。

    如此多兵馬,十數倍辰溪守軍,再有先天宗師相助,哪怕辰溪有一萬五千兵馬,還有白朮軒這位高手鎮守,也是太過危險了。

    不管是藍彩兒,還是白朮玄,都沒太大把握能守住。

    尤其是後者,甚至已經做好了戰死此地,以報聖教之恩的決心了。

    好在正在這時,藍照雲率着的六萬兵馬,也終於返回了武陵府。

    而在收到女兒刺殺失敗,身受重傷,武陵府南部危急的消息後。這位藍教主更是心急如焚,日夜催促大軍,快速往南撤回。

    也算五毒教的那些苗人都是苦哈哈出身,平日裏穿山越嶺,苦慣了。

    雖然戰鬥力不怎麼樣,但耐力和忍耐性,卻是極強的。

    因此,哪怕被催逼過甚,但還是忍着怨言,日夜趕起了路來。

    如此日夜兼程,終於在三天之後,大軍抵達了辰溪。

    而到了此地之後,有了六萬兵馬增援,藍彩兒和白朮玄,總算是放下了心來。

    這位聖女和自家父親,匆匆交代了些事情,說明了此去刺殺時,所探查到的陸淵底細後,這才安心離去,返回總堂療養了。

    這次受傷太重,強拖了這些時日,已經使扇情進一步惡化了。

    如再不調養處理,是真的會傷及根本的。

    藍照雲送走了自家女兒後,也帶着沉重憂慮,開始佈置防務。

    他留下了左護法和白朮玄,讓他們兩人領着四萬兵馬,屯駐辰谿縣城。

    而後便帶着剩下的三萬五千兵馬,撤回總壇所在的遷陵縣境內,打算固守此地老巢。

    至於臨沅府城等城池,則是撤回守軍,直接給放棄了。

    如此一番,辰溪、遷陵兩縣,便各有四萬兵馬,城中也有一流高手坐鎮,哪怕面臨先天宗師的突擊,也足可防備了。

    而且兩縣相距不過百里,可互為犄角,哪邊有情況,另一邊都可及時支援。

    如此佈置妥當的防務,藍照雲才總算稍稍安心。

    然後就把城防事務,交給從南方三府緊急調回來的右護法,自個則是返回總壇,去看自家女兒了。

    ……

    正當北邊的五毒教,被陸淵驚的風聲鶴唳、惶恐不安的時候。

    弘道六年二月二十,陸淵率軍進入邵陽府,然後引兵北上,直指該府已經陷賊的新化縣城。

    二十二日,大軍抵達新化縣,該城苗人已棄城而逃,此縣收復。

    二十三日,陸淵分兵兩路,令門下弟子各率五千偏師,分別去收取新邵、龍回二縣。

    二十四日,兩縣傳回消息,苗賊已逃,縣城已復。

    二十五日,南邊收到消息的周青,從邵陽府城引兵一萬而來,與自家師尊匯合。

    分隔大半年的師徒兩人,終於再度會面,不管是師父還是徒弟,都極為高興。

    「弟子見過師父。」

    周青一見面,就給陸淵跪下行禮。

    「起來吧。」

    陸淵上前,拉起自己弟子,然後仔細打量對方,不由笑道:「不錯,不錯。這大半年來,為師不在身邊,你沒有荒廢武藝。

    不僅越發英武,內功氣息也已然穩固,可以嘗試着修煉下一條奇經了。」

    大半年的錘鍊,尤其是獨自負責一番軍務,讓周青的蛻變,一下子進步許多。

    如今不僅看上去更加穩重成熟,而且自身心境修為,也比年前大為提升。

    此時也就是沒有神血靈丹,不然給對方賜下一粒,自己這位弟子,當場便可突破一條經脈。

    「都是師父教導的好。若沒師父安排弟子來此歷練,弟子也無法成長至此。」周青還是如以往一般,對自己師父敬重的很。

    「你啊……」

    陸淵聽着這熟悉的話,不由搖頭笑了笑,然後說道:「你這次來的正好,為師此次討伐苗賊,正好有重任交於你。」

    周青聞言,立刻肅容道:「請師尊下命。」

    陸淵道:「據探子來報,武陵府之苗人,已盡棄府縣,將全部人馬收攏龜縮到了辰溪、遷陵的老巢處。

    如今這兩地,都已屯駐了四萬兵馬,哪怕以我兵鋒,再有宗師之助,想要攻下也難。

    而且就算攻下,十數萬死傷也是少不了的。」

    說道這,陸淵也大感頭痛。

    他正愁人口不夠,這個時候怎麼可能浪費兵馬,讓十幾萬人死在辰溪、遷陵城下。

    所以不惜死傷,強攻城池,這是不可能的。

    兵法有雲,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陸淵雖不是純粹的武將,但領兵這些年,也打過不少城池了。深知攻城的可怕,此時當然不會腦子犯抽,去做此事。

    所以此時便道:「因此為師準備讓你統領軍中的那些民團兵馬,大張旗鼓,一邊收復瞄賊放棄的府縣,一邊慢慢辰溪、遷陵,做出北上姿態。

    為師則準備率領精兵,與國師一起,回師南下,奇襲九疑府。

    該府苗人兵馬,或調往陽山府,正在入寇廬陽,和孫兄打的不可開交。

    或已屯住在邵陽府南,防備着我軍。

    如今九疑府、零陵府之地,苗賊防備空虛,甚至無兵可守。

    若能率數萬精兵,突進此地,便可迅速攻佔南方三府苗人後路,破之必也。」

    陸淵斬釘截鐵的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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